德国遇到大麻烦了

尽管特朗普的口号是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但投资者眼下正在资本市场上押注，却似乎是MEGA(让欧洲再次伟大)……特别是在周日德国选举迎来最终结果后，就已经昭示了欧洲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不过外界依旧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梅尔茨这个德国新领导人和即将组建的政府身上。

面对欧洲经济的残阳暖意，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怎么不行了？

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德国经济已鲜有好消息传出，从多年来的增长乏力、数据疲软，到最近连去年大众汽车也宣布计划关闭工厂裁员降薪，德国似乎又重新戴上曾奋力挣脱的“欧洲病夫”的帽子。

德国发布最新年度经济报告，预测今年德国经济增长仅为0.3%。3个月前，德国联邦经济部对今年经济增长的预测仍为1.1%。

德国经济已经连续两年遭遇负增长，联邦统计局1月15日公布的数字显示，2024年，德国经济萎缩0.2%，2023年则是出现了0.3%的负增长。

“尽管避免了技术性衰退，但德国经济规模相较于疫情开始时几乎没有增长多少。”荷兰国际集团银行经济学家布尔泽斯基在一份报告中写道。

悲观的数据随处可见，德国工商总会形容德国经济在欧洲和国际层面都在“节节败退”。

大选尘埃落定后，对于这个欧洲最大经济体而言，维持政府稳定迫在眉睫。德国经济学家和主要行业协会在选举后呼吁，尽快组建政府并进行经济改革，需要摆脱政治和经济的瘫痪。

“毕竟外面的世界不等我们。”

有经济学家预测，2025年德国经济可能会是欧盟成员国中表现最差的，德国社会中也因此弥漫着不满情绪。

例如，本地人丹尼拉觉得物价上涨是最直接的体现。

“生活成本明显上升，食品价格更高，我的父母抱怨在食物上的花费增加。例如，一条面包过去的价格是1.50欧元（约合人民币11.4元），现在涨到了大约2.00欧元。一些基本食品，如黄油或牛奶，在过去两年里价格几乎翻了一番。能源成本仍居高不下：2024年冬天，许多家庭的取暖费用增加了30%至40%，使得家庭预算更加难以管理。德国社会现在感觉更加紧张和不确定。”

《卫报》称，在德国经济陷入衰退的背景下，主要政党都承诺要重启经济，但当下德国国内需求疲软、传统占主导地位的工业面临巨大压力、美国潜在的关税等一系列问题，这些因素影响了德国的通胀、导致生活成本上升。

但新政府该如何解决这些核心问题？例如工业萎缩？

目前德国工业产值长期占经济增加值约四分之一。然而，德国联邦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德国不含建筑业的工业产出继续萎缩3%，其中机械设备和汽车工业产出降幅尤为明显。相比之下，服务业总体保持增长，引发对德国“去工业化”的担忧。

另外在2024年，德国拉动经济增长“三驾马车”的出口、投资和消费均受挫。

德国联邦统计局在声明中说，受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汽车出口下降影响，德国出口比上年下滑0.8%，而进口小幅增长0.2%；固定资产投资下降2.8%，其中机械及其他设备投资降幅达5.5%；被视为经济复苏重要驱动力的私人消费增幅仅0.3%。

就在近日，美国媒体华尔街日报打出了标题——《德国经济模式崩溃，可没人能拿出B计划》。

岌岌可危的汽车业

“如果汽车制造不再是德国的核心产业，我们还能在哪个行业保持领先？我们的优势在于工程技术，但中国正在赶超，美国则在人工智能方面发展迅速。那么德国的未来在哪里？”德国信息技术分析师弗里德里希的担忧，正是目前德国制造业包括汽车业所遇到的困境。

弗里德里希认为政府缺乏有力的领导，过于专注于削减预算，而非投资关键产业。

几十年来，汽车制造一直是德国工业皇冠上的明珠，是该国战后经济奇迹的重要象征。德国的“三巨头”品牌——大众、奔驰和宝马，一直以卓越的性能、创新能力和精密工程技术备受推崇。然而，德国正在让他们陷入困境。

2024年10月底，大众汽车宣布考虑关闭德国的三家工厂，裁减数万员工，并下调薪资，震动全球。

根据科隆的德国经济研究所数据，大众狼堡工厂的年产能可高达87万辆，但2023年的产量却仅为49万辆。在德国，这种情况绝非孤例。德国各地的汽车工厂一直远低于最大产能。根据国际汽车制造商组织，德国汽车产量从2017年的565万辆骤降至2023年的410万辆。

大众所处的困境是德国汽车行业的缩影。此外，三大车厂在2024年前三季度的税前利润均下跌约三分之一，三家企业也分别警告称全年盈余恐将低于先前的预测。

美国《政治网》撰文指出，汽车工业推动了德国作为欧洲经济强国的崛起。如今，这一行业陷入危机，并拖累整个德国。

但接下来特朗普还会给德国雪上加霜，他威胁要对全球汽车进口征收25%的关税，并预计4月2日执行， 这将颠覆驱动德国经济发展的命门 ，是德国汽车工业诸多危机中的最新一个。

德国汽车还要面对新能源汽车技术实力不足、欧洲电动汽车需求下滑、能源和劳动力成本高企、主要市场中国的销量暴跌，以及“咄咄逼人的中国竞争对手正进军欧洲大陆”等问题。

事实上，这已经对德国政治产生了连锁反应。汽车工业效益不好，被外界认为是前任总理在去年11月“垮台”的主要因素之一。而梅尔茨则给德国人画了大饼， 他表示会重振德国汽车工业。

但外界普遍认为梅尔茨“不太可能迅速解决困扰德国汽车业的问题”。

首先是不断攀升的各种制造成本。

例如受顾于工会与管理层达成的协议，德国汽车行业工人历来享有丰厚的工资和福利。根据凯投宏观的数据，2023年德国汽车产业的平均基本月薪约为5,300欧元，而整个德国经济的平均基本月薪为4,300欧元。

多年来，这种模式为德国公司带来了一定的优势，例如避免工业动荡，吸引和留住优秀人才。但也导致德国汽车制造商的劳动成本位居全球之首。根据德国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2023年，德国汽车业的平均每小时劳动成本为62欧元，而西班牙为29欧元，葡萄牙则为20欧元。

俄乌战争后，切断了德国曾经充裕的廉价俄罗斯天然气供应，德国国内汽车工业的情况变得更加严峻，此时德国正逐步淘汰核电。

结果是能源价格急剧上涨。

尽管此后有所回落，但按照国际标准，德国工业用户的能源成本仍然非常高。“这里的能源价格比美国或中国高出三到五倍，远高于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德国汽车工业协会西蒙·舒茨表示。不止是汽车生产，其配套的钢材、铝材价格同样不断增长。

另一方面，面对从内燃机汽车转向电动车，德国人“犹豫不决”。

苦寻出路

2015年，大众排放门事件爆发后，汽车业经历了一场技术革命。随着欧盟及欧洲各国政府决心在未来十年间逐步淘汰燃油车，德国汽车制造商别无选择，只能投入数千亿欧元研发电动车型并建设新的生产线。

可是，即使电动车目前确实在所有汽车销售量中占据很大份额，例如去年欧盟为13.6%，英国则为19.6%，但其市场份额的成长速度并没有像预期的那么快。德国政府于2023年底突然取消对电动车买家的补贴后，当地电动车去年销量暴跌27%，进一步加剧本土车厂的困境。

与前任总理朔尔茨一样，梅尔茨领导的联盟党对于欧盟2035年燃油车禁令也持反对态度。该党还认为，汽车制造商不应因未能达到今年欧盟更严格的排放目标而被处以巨额罚款。

更重要的是，面对来自中国的影响。

咨询公司荣鼎集团高级顾问诺亚·巴尔金表示：“中国市场的繁荣持续了如此之久，以至于德国汽车制造商尽管现在遇到了麻烦，仍试图重现过去几十年的魔力。”其潜台词是德国汽车还想继续在中国市场重新过去的荣光。

业内人士认为这是德国政治人物对中国汽车产业比较忌惮的原因。

欧盟委员会去年对在中国制造的新能源汽车加征关税，德国则努力游说反对这些措施。虽然梅尔茨曾表示，要德国汽车打破对中国的依赖，也“警告”过德国汽车企业不要对华进行更大的投资，但梅尔茨的眼睛也不得不投向中国。

去年他率大规模经济代表团访华，推动为德国企业在中国创造更好的市场条件。在他看来，中国对于德国企业，尤其是汽车制造商来说，仍然是一个关键市场，因此他希望避免与中国在经贸领域发生冲突。而德国汽车制造商也正在加大投资，并期望通过与中国本土企业合作以夺回市场份额。

不过尽管特朗普以惩罚性关税威胁欧洲，但梅尔茨似乎对跨大西洋关系充满信心。

梅尔茨今年2月在德国汽车工业协会的一次活动上宣称，美国和拉美在内的美洲市场比中国市场更具有前景，德国企业不能仅仅依赖中国。

基于此，他可能会推动德国汽车企业加大对欧美市场的开拓力度，帮助企业与美国及南美地区建立更紧密的贸易关系，减少贸易壁垒，为德国汽车进入这些市场创造更好的条件。

对于新总理和新政府能否重整汽车业，也有部分人持乐观态度，但前提在本月的选举后，获得政府所需的支持。“我们的汽车行业将会是全球领先的，对此非常有信心。”

但更多人操心的问题是，“未来的工作机会在哪里？它们会在德国，因为我们可以在这里制造汽车，还是我们的公司会去其他地方？”

毕竟对于狼堡以及德国其他“汽车城”（如因歌施塔特、魏萨赫、慕尼黑、斯图加特和茨维考）的数万名工人来说，他们已经有随时需要离开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