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观 | 汽车商业模式大崩溃or丰田被淘汰？

“电荒”！——这个大概属于十几年前一代人的群体记忆，最近又在某些城市被唤醒了。

最近一段时间，湖南、浙江、江西、广州等部分城市相继出现了间歇性停电，有人开始担忧，中国是不是真的“缺电”了？

就在“缺电之忧”四起时，丰田掌门人丰田章男最近公开发声，对于目前全球兴起的“电动车革命”表示了强烈不满，他强调：如果日本过于草率地禁止汽油动力汽车，汽车工业目前的商业模式将会崩溃，这将造成数以百万计的人失业。

但在丰田章男这番喊话之后，日本政府依然在12月26日对外表示，要从2035年起在该国停售汽油动力汽车，转向电动汽车、油电混合汽车以及由氢燃料电池驱动的电气化车型。

凶猛的全球动力电气化革命，若隐若现的电荒，加上全球最大汽车集团掌门人的痛斥，不禁让人陷入困惑，这次到底是整个世界错了，还是丰田错了？

最先产生的困惑是，电力资源够不够的问题。

正如丰田章男所说的，如果日本所有汽车都是电力驱动，那么日本到夏天时将发生电力短缺的情况。

此前特斯拉CEO马斯克也曾在公开场合谈到，如果汽车完全电动化，全球电力需求将暴增1倍。到那时，全球确实可能会面对电力资源供给不足的挑战。

那么中国大刀阔斧的推进电动化革命，是否会存在电能不足的问题？我与一位电力系统内部人士沟通时，对方表示中国不存在缺电的问题，就以这次被限电的浙江为例，浙江的煤电占比过高，在能源“双控”（控制能源消费强度和消费总量）和“减煤”（削减煤炭消费总量）两项减排政策压力下，对浙江个别地方采取了限电处理。

上述人士还告诉我，从电力角度看，汽车电动化最大的挑战不是电力不足问题，而是未来大规模电动汽车所带来的电网负荷和无序充放电问题。

事实上，中国一直是产电大国，早在2018年，我国就以7.11万亿千瓦时稳居世界第一，占全球总发电量1/4以上。2019年中国的发电量约为7.14万亿千瓦时，再次超过全球总发电量的四分之一，蝉联第一。

需要正视的是，目前中国发电总量中，火力发电占比非常高，2019年火力发电量占比占全国发电总量的72%，占了全球煤电的50.2%。

尽管如此，中国一直没有停下能源结构优化的脚步，在过去几年，中国从煤炭入手，坚定地降低以煤炭为燃料的发电比例，包括关闭煤矿生产线，停止新建燃煤发电站，以及对旧型电厂进行现代化升级，力推清洁发电是这几年国家的重点。

相关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的风力和太阳能新增发电量为86太瓦时（1太瓦时等于10亿千瓦时），增速为16%，占2019年全球新增风力和太阳能新增发电量（约270太瓦时）的31.85%，排名也是第一。

但反观日本，在能源方面无疑存在着更大的挑战。其实大家都知道石油的耗尽是不可逆的事实，只是时间的问题。经历上世纪70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后，日本也一直在考虑替代石油的能源选择。

在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事故之后，日本所有核电站停运，由此造成的电力缺口全部由火力发电来填补。即便是在最近几年，在其他国家扛着电费上涨及电网改造等重压，仍坚定可再生能源导入时，日本的可再生能源发展步伐显然慢了。

2019年，日本19％的电力来自可再生能源，其中8％来自风能和太阳能。此前《金融时报》汇编的数据显示，日企的“绿电需求”根本无法得到满足，目前该国制造领域的工厂，仅1%的电力来自可再生能源。

这不仅印证了丰田章男所说的“如果日本所有汽车都是电力驱动，那么日本到夏天时将发生电力短缺的情况”，同时还印证了他所说的“纯电汽车实际上会带来更多污染，因为在一些地方，电能主要是燃烧煤炭和天然气来供给”。

以日本能源自身的现实情况来看，丰田章男说的确实没错。

昂贵的可再生能源电力，加上雄心勃勃的脱碳目标，日本把宝押在了氢燃料上，丰田至今没有在全球任何市场推出过一款纯电动车，却在2015年上市了第一辆氢燃料电池汽车mirai。而在日本当地，每辆氢燃料车型的购车补贴是电动汽车的5倍之多。

氢燃料，在理论上有着零排放特性，所以被普遍认为是未来实现零排放设想的终极能源解决方案。但事实上，先不论高昂的制氢成本和改造加氢站成本远高于充电站等因素，日本目前的氢并非无碳氢。

从已知信息看，日本氢能主要依赖进口，比如，在澳大利亚用煤气制氢，再将氢气运输回日本。这种方式虽然减少了日本本国的碳排放量，但煤制氢工艺需要开采煤炭和处理，作为副产品产生的二氧化碳，增加了澳大利亚减排的压力。这样的氢能产业链，将产生极大的路径依赖，谈何终极环保？

在前途命运日益紧密的世界中，能源转型是一个全球性的代际过程。正如日产汽车高管12月初的表示，“（日本经济产业省的方针）是充满挑战的目标，但世界正在迈向相同的方向”，显示出的想法是迟早需要采取应对“去汽油车”的行动。

在这场浩浩荡荡的电动化变革中，日本站在了十字路口，日系车企整个密不透风的封闭式供应链，很可能在这场变革中被动摇。

丰田章男无疑看得非常清楚，多年建立起来的竞争优势可能一下子被削弱，而日本自身能源环境在这次新的能源变革中，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这是一场关乎市场份额争夺的决战，更是一场重掌游戏规则、书写新秩序的决战，大多数企业正在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态度投入其中。

不知道丰田目前已经暗暗储备了多少电动化技术，但我相信，没有带着信仰做的事一定不会成功。丰田曾经战胜了所有竞争对手，但谁也无法保证，它可能会输给自己依然抱有的幻想，输给这个时代，沦为一家平庸的车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