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建仁面前，贾跃亭都不敢称艺术家

文 | 野生小陈

有两年，金融圈在投互联网造车的时候特别谨小慎微。

毕竟在2016年开始，就有无数精明的投资人在乐视这块肥肉上翻了车。

贾跃亭起了个头，愣是谈出了一个个轰动全球的“涉案金额”，而且吧且不论事儿能办得怎么样，这钱烧了就烧了，不用还，脱个壳就都倒出来手了，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看得无数汽车制造相关人士及意欲跨界的领域巨头都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只不过有了这么大个教训，资本家们攥手掌心的钱可就没那么好抠得动了。

我要是李斌李想何小鹏，肯定打心底里就得烦死贾跃亭了。

在腾讯潜望写的《造车新势力穿越生死线》里看互联网造车，关于技术研发上的问题吧，造车新势力仿佛比百年根基制造世家都牛逼，一个技术难关都没碰上，但可以看得出来，能让二李一何每天愁秃了头的问题就是一个字，钱。

我并不是凡尔赛，钱是真的很重要，没有钱寸步难行，但是有了钱就无所不能吗？

可能真是吧，换电搞不明白了我们就增程式，办法总比问题多嘛，反正能落地就行，这就是个产品，我们卖的是一种概念，一张未来美好生活的蓝图，有钱了我能继续把这个梦想做大做强，别说比肩Model X了，我就看齐Space X怎么了嘛。

这里绝对不是针对在座哪位，互联网有互联网的玩法，我百分百尊重每个生态圈各自制定出来的游戏规则，但这里你们要再说中国搞实业的老板们不会玩资本搞财技，我想浙江永康应家第一个不同意。

事情又得从「众泰又破产了」说起。 这在生死线上挣扎了许久的众泰汽车，在昨晚发布公告称，公司于近日收到永康法院下发的《民事裁定书》（[2020]浙 0784 破 11 号之一），其母公司（实控人）铁牛集团由于已经严重资不抵债，且无继续经营的能力，缺乏挽救可能性。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第七十八条第一项的规定，被裁定终止重整程序，并被宣告破产。

我为什么老说「又」呢？主要是入职这个月我已经写了四家破产车企了，感觉自己仿佛是柯南一般的人物，人家是逮哪哪完，我是哪完逮哪，新一代殓葬圣手。

当然不止这么肤浅的原因了！

2019年10月，众泰第一次传出破产风声，但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打脸”。众泰不仅拿到了国家对于其新能源项目的6000万元的补助，同年8月，浙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和永康农商银行，这四家银行联合还发放了30亿贷款给众泰汽车，不仅如此，金华市国资委也有消息向众泰汽车投资15-20亿元人民币，入股众泰汽车。

虽然我们也不懂，这贷款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下拨的，也许是四大银行看好众泰还有咸鱼翻身的可能性吧，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诶嘿，还就是这30亿救命钱，到底花在哪里了，一时之间也众说纷纭的，有不少内部人员反水悍跳，坚称应家将30亿资金转入铁牛去炒房地产，转为私人所有。

当然，众泰管理层肯定当下就发声明澄清，这钱优先支付拖欠的供应商货款和员工工资，并着手基地复产。

虽说如此，但直到今年七月，还有员工站出来声称众泰新能源拖欠基层薪资长达10个月，社保、公积金、个税断缴8个月，所以真的是这30亿不够用吗？也并不绝对，只能说众泰是“把钱花在刀刃上”。

今年5月29日，众泰湖南基地发布《关于公司员工顺延放假通知》，称该基地放假时间延期到2021年6月30日，直接停工一年，对于一个企业来说，相当于就是打算把这个基地关门大吉。

通知还显示，众泰汽车鼓励员工主动离职,并给予一定的鼓励资金补贴。补贴标准为：底薪高于3000元的统一给予3000元每月X工龄核算补贴，底薪低于3000元的按底薪X工龄核算补贴(此方案截止日期为2020年6月30日)。

所以在收到众泰药丸的风声时，我第一时间联络了去年从众泰新能源离职的朋友，关心了一下他被拖欠了N个月的工资到账了否，然后还得到了另一个版本的特殊分享：今年疫情后众泰陆续召集了一些“工资苦主”谈心，表示可以把工资补清，但前提是需要员工“自愿离职”。

不仅如此，知情人士还透露，众泰汽车和众泰新能源已经合并，但基本已经停工两年多，这两年间没有研发任何新车型的动作，也就是说这近50亿的资金，丢进水里都能听个响，而丢进众泰只是补镬用，压根没有任何积极作用，基本跟做慈善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呐，说了这么多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个神秘的应家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就有这么多声音往他身上“泼脏水”，似乎他们口中的这位应建仁先生有着只手遮天的本领，能将众泰玩弄于指掌之间。

要说浙江永康应家出的这位应建仁先生，着实是位狼人，跟他比起来，贾跃亭都不敢称自己是一名表演艺术家。

出生于1962年的应建仁应该是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各种资料显示当时他没有机会上大学，迫于生计压力，很早就步入社会闯荡，但现在的百度百科十分生硬地加入了一句「大学文化」，或许是发迹后又进修了一波，但这略显刻意的一笔就像每年都要在百科上改一遍生日年份的女明星一样，除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外，可以感觉到，对他而言这应该是十分遗憾的一件事，从我在美剧《Criminal minds》照猫画虎学到的蹩脚的人物侧写学角度来讲，应建仁应该是个相当不服输的人（划掉）。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投资远见在很早以前就显现出来了。

1992年，刚满30岁的应建仁借来了8万元创办了一个五金厂，专门生产汽车相关配件。在永康这个以“五金”出名的小地方，一块广告牌砸下来能砸中好几个五金厂小老板，偏偏就他应建仁混成永康首富，可见成大事的人就是在红海里游泳也能游出个花式冠军。

1996年，应建仁与妻子徐美儿创立了铁牛实业，夫妻俩刚好踩在当时中国汽车行业起飞的风口，于是铁牛实业逐渐变成了铁牛集团，业务遍布浙江永康，汽车、地产、电子元件等等都成为其业务之一。

2003年，应建仁与人合伙买下了台湾的一条汽车生产线，出资300万元成立众泰制造，铁牛集团由此开始进入整车制造领域。同年，应建仁还买下了第一家壳公司——金马股份，成为了该公司的控股股东。2007年，应建仁和妻子徐美儿控制的铁牛集团买下另一家壳公司，铜峰电子，此时，铁牛集团的雏形已现，一个庞大的资本游戏网络就此铺开，LET’S SHOW TIME!

可以看得出来应建仁的家庭关系一定很好，汽车事业部成立后，应建仁特地从厦门请回了姐夫吴建中担任众泰汽车的董事长，而众泰制造则由两位外甥负责。戏台子搭好了，八点半家庭档开始了资本市场的表演。

不得不说，吴建中也算是个鬼才。在应建仁兵荒马乱全神贯注地投身资本圈游戏时，吴建中走出了一条“快速复制”的路子，迅速让中国乃至世界认识了这个新品牌，同时也把中国制造钉到了“山寨抄袭”的耻辱柱上。

在2013年，众泰推出其首款中型SUV——T600，外观酷似大众途锐和奥迪Q5的结合版，首月销量破5000辆。尝到“复刻”甜头的众泰汽车，2015年推出大众途观的“姐妹款”——大迈X5；2016年推出与奥迪Q3几乎一致的众泰SR7，同年10月，最为人熟知的“保时泰”——众泰SR9上市，外形与保时捷Macan相似度高达90%以上。

但是骂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毕竟花十万再另掏几百块改个标，你就能收获一辆高贵的保时捷Macan（以及500-12000之间不等罚款加20天以内不等行政拘留处理）。在高光时刻，众泰汽车一年销量超过了33万辆，江湖人称「造福一方皮尺厂」。

据“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吴建中于2015年12月24日悄然离开了众泰控股，并在金坛基地另起炉灶。没人知道这位皮尺掌门人为何在众泰高光时刻黯然离去，但此后骄傲如应建仁似乎想靠正向研发赎身上岸，自2017年起，众泰汽车的研发投入逐年增大。2018年，众泰汽车的研发费用比2017年提升了21.15%达到了7.12亿元；而2019年的研发费用更是增长至约8.76亿元，当然最后效果怎么样，我们都（没有）看到了。

不仅如此，2019年5月，应建仁还从北汽蓝谷挖来了郑刚担任自己的特别顾问。据悉，郑刚的主要工作是帮助铁牛集团做汽车业务的战略规划、资产重组等。向来任人唯亲的应建仁终于妥协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但可惜的是，没过多久郑刚就转身投奔华为去了，就，可能水土不服吧。

除了高仿车型以外，“蹭政策”也是众泰此前能够刷新业绩的方式之一。

在过去的新能源汽车补贴期间，众泰汽车一口气推出了云100、T11等车型。由于新能源补贴金额接近售价的60%，因此众泰新能源汽车凭借着价格优势一度成为了消费者口中的“中华神车”。

当然，2016年超33万辆的“战绩”，补贴为其收入贡献了不少。据了解，2015年众泰新能源汽车收入为21.9亿元，补贴占比却高达52%，为11.4亿元。2017年，众泰汽车再接再厉，净利润高达12.56亿元，同比暴增超10倍。

所以说这样的成绩，不过是得益于当时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换言之，没有补贴的话，众泰汽车根本拿不出这样的业绩。随着新能源补贴政策大幅度退坡，众泰新能源汽车的市场地位便越来越差，“重组上市”完成后，2017年、2018年的销量分别为31.7万辆和23.31万辆，业绩大幅下滑。

随后的2018年和2019年，更是让众泰汽车进一步滑向深渊。据悉，众泰汽车2018年净利润仅8亿元，同比下降36.34%。而2019年不用多说，目前已修正预亏上百亿元。

卖车赚得补贴之外，永康市政府一直对铁牛集团旗下的企业宠爱有加，每年对众泰的政府补贴约为2亿元。不过铁牛集团也是永康市的纳税大户，常年名列永康市纳税百强企业名单，即使在非常艰难的2019年，铁牛集团也是亿元纳税单位。

2019年下半年，车市寒冬、没有满足国六标准的车、新能源补贴退坡，多重外部压力袭来，众泰汽车陷入停工危机。永康市政府出面协调，让众泰汽车从银行获得30亿元贷款，永康市上级单位金华市政府甚至透出风声，会追加投资15亿元，来保住众泰汽车。据知情人士透露，从2019年3月份开始，发放工资的环节就开始不正常了，经常是政府补贴一点就发一点，小鸡啄米式的苟活着。

别看众泰汽车账面上焦头烂额的，但既然能说应建仁是擅长财技的资本家，他自然有自己另一套玩法，就跟你看《禁闭岛》一样，这是一个烧脑的剧情片，光看主人公视角就很片面了，我们得开另一条支线来看剧情发展，在吴建中在前方大搞皮尺行动的时候，任建仁开始了他的资本表演。

还记得前面应建仁买的那俩“壳”吗？这可是一步大棋。

因为赶上国内汽车制造的黄金期，众泰汽车业务蒸蒸日上，自然也打起了上市的主意，最终的方案是利用应建仁手中的“壳”资源金马股份，借壳上市。外甥团里的重要角色金浙勇与应建仁里应外合，把整合装入众泰制造和众泰新能源、实际资产只有22亿元的永康众泰汽车有限公司，卖出了116亿的天价，增值率达429%。

这溢价，李书福看了都得直呼一句好家伙，吉利收购沃尔沃也才花了18亿美元。谁会花一个沃尔沃的钱买一个众泰啊，这不是遛证监会玩儿呢吗？果不其然，这个收购案一度震惊市场，深交所马上发出问询函，要求金马股份做出解释。

根据应建仁的白日梦版方案，金马股份要向金浙勇支付20亿元现金，后者将成为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反正里里外外都是应家人，“借壳”上市后，既可以套现资金，又把80亿元溢价变成实打实的股份，还顺带提升了上市公司的股价，简直是一石三鸟的模范资本操作。

接着深交所就以刚出台的新政——严防上市公司控制权易主，一把堵住了众泰这条堪称天方夜谭的史诗级钻空路子。但不甘心的应建仁很快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换了条思路，既然外甥金浙勇是借壳上市的障碍，那便让他三振出局。

在收购案终止的一月内，铁牛集团用60亿元分别收购了金浙勇等人手上永康众泰的股权，最终合计持有永康众泰57%的股份，成为控股股东。因此让“金马股份”装下“永康众泰”重组上市毫无问题，实控人没有丝毫变化，也就没有了“借壳上市”的阻力。

铁牛集团收购永康众泰时，仍旧按照116亿的估值来购买，相当于把“借壳”过程前置了一步，借助这宗收购，金浙勇直接套现了50亿元，是原计划中套现金额的2.5倍，同时还绕过了所有的监管。

彼时，新能源汽车概念正热，加上有116亿元资产并入，众泰汽车市值一度飙升至290亿元，是“借壳”之前的约10倍。

“借壳”猛赚一大笔之后，应建仁还在持续薅上市公司羊毛。众泰汽车还以2.7亿元的价格收购了铁牛集团一块14.6万平方米的土地，均价约1800元，但当时永康市工业用地价格不过约750元每平米。这宗土地交易，不过是应建仁将上市公司现金资产化为自家资金的手段之一，毕竟铁牛集团就是其拥有的企业，通过“低买高卖”的手段，上市公司众泰汽车逐渐被掏空。

这场明显就是“左手倒右手”的资本游戏，至此，众泰汽车成为了应氏资本帝国中最具知名度的得意之作。

眼看众泰汽车一步步迈入空心化，但重组时带入上市公司的80多亿元溢价，并不是白给你的，众泰汽车当然还需要完成相应的业绩承诺才能过关。

按照业绩承诺，众泰汽车2016年、2017年、2018年经审计的净利润分别不低于 12.1亿元、14.1亿元、16.1亿元。如果众泰汽车未完成业绩承诺，那么铁牛集团优先用众泰汽车的股份偿还，由上市公司以1元回购并注销，如果股份不够再用现金偿还。

在交易之前，众泰汽车2014年、2015年净利润分别为2亿元和9.7亿元，如果要完成业绩对赌净利润每年需要保持20%左右的增长，就众泰当时的状况来看，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这帐连数学不过关的我都算得明白了，资本大鳄能不清楚吗？果不其然，当年众泰汽车就没能完成业绩承诺，2017年净利润为13.4亿元，只完成业绩承诺的95.15%，铁牛集团用1000万股赔偿，上市公司以1元回购并注销。

值得注意的是，铁牛集团获得的股份，是通过众泰汽车入主上市公司交换得来的，注销少量股份并不影响它的控股地位。

2018年，众泰汽车非但没能盈利还亏损了4.19亿元，跟16.1亿元的业绩承诺相差20亿元，根据补偿协议，铁牛集团需要补偿4.68亿股，并由上市公司注销。

铁牛集团后来又披露了一份跟金浙勇的协议，其中规定铁牛集团即因众泰汽车业绩未达标而补偿的股份，产生的损失由金浙勇以现金补偿，以2018年最后一个交易日众泰汽车的股价为基础，最终金浙勇向铁牛集团支付了合计20.28亿元的补偿款。

众泰汽车无法完成业绩承诺，又到了一年一度站好挨打的时刻了，但巧合的是，应建仁“十分凑巧”地把铁牛集团持有的上市公司股份中的80%，全部质押给银行，导致所持有股份不够偿还，那就先不还了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害，谁成想呢（狗头）。

2018年6月到9月，铁牛集团集中质押了6.4亿股，占其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的80%，那时众泰汽车股价在10元上下，以行业平均质押率4折计算，铁牛集团通过质押的回款规模超过20亿元。

一边收了金浙勇20亿元现金，一边掐准时间点，提前质押，导致股票无法偿还，两头的便宜都占着。这套如意算盘，不仅让应建仁获得了超20亿元的资金，而且还从外甥手里倒走了20.28亿元，又是一招经典的“左手倒右手”戏法。

其实就算铁牛集团将4.23亿股股份归还给上市公司，它还持有27.15%股份，依旧保有对众泰汽车的控股权。未来如果偿还这笔股份，应建仁也不吃亏。以众泰汽车5月12日的收盘价1.89元计算，铁牛集团需要偿还的4.68亿股价值8.84亿元，而它从金浙勇那里得到20.28亿元，相当于“浮盈”11.43亿元。

但是截至目前，铁牛集团仍未偿还4.6亿股。2020年5月，众泰股份发布公告显示，浙江证监局已经针对此事责令铁牛集团改正，切实保障上市公司和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当然，早就被限高的应氏夫妇并不在意这点细节。

截至2020年9月，众泰已经连续5个月“零销量”。

同年6月其股票被*ST化处理，实行退市风险警示，股票交易的日涨跌幅限制为5%。

2020年10月中旬，应建仁手上另一上市公司铜峰电子因为各种欠债不还，率先被进行破产清算，拍卖后由大江投资进行接盘。

2020年12月，有消息传出，铁牛集团总计欠款750多亿元，连同旗下子公司推进破产清算事宜。直至昨日，铁牛集团被宣告正式破产。

从头捋了一遍案发经过，倒推全程，想必不管你我他都能看得出来，这颗雷早就埋下了，应家也早知道它会爆。负债数目是750亿也好，甚至更多也好，该离场的人早就离场，剩下的只是一地鸡毛。

谁该为此负责吗？好像一切责任都被摘得一干二净。只是馋哭了隔壁洛杉矶贾跃亭，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到我这锅就全我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