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才是我(这个)做了一辈子汽车的人不后悔的事。”
《汽车商业评论》记者 贾可
在全球最为著名的圆石滩(Pebble Beach)车展68年的历史上,2018年对于中国车迷或者汽车,或许才是最有意义的。
这一次,两台红旗轿车CA72和CA770首次来到了美国加州蒙特雷圆石滩,这也是圆石滩车展历史上首次有中国经典老车出现,双双开创了历史。
1950年11月5日,圆石滩车展首次举办。1990年代以来,圆石滩车展时间基本就固定在了每年8月份的第三个星期选择一天举行。2018年的圆石滩车展时间是8月26日。
同其他很多车展不一样的是,圆石滩车展主要在高尔夫球场草地上举行。接下来几十年中,除了1960年天气恶劣车展取消,以及1963到1965年间长期大雨磅礴导致参展草地损坏车展地点变动外,圆石滩车展一直都在圆石滩高尔夫球场临近海滨的第18洞举行。
圆石滩车展最具看点的就是经典车优雅竞赛(Pebble Beach Concours d’Elegance)。它由评委根据车型的修复程度、稀少程度、可靠性、技术优势和设计风格进行判断,然后再根据品牌、车型及制造商、原产国或生产时期等方面分类,分别评出每一类车型里一二三等奖,最后评出全场大奖,此外还有诸多特别奖项。
首次车展只有30辆车参加车展,展出车辆被划分成了战前、战后及全新概念车三大类,如今圆石滩车展依然按照这种分类方法展出,只是车型被分得更加细致。
1980年代开始,参展车辆的数量已经超过了200台,而为了让评委有更充足的时间仔细评价每一辆车,2005年开始组委会对希望参展车型进行选择,只有审核通过后的车型才能参展。
一旦请求获得批准参展后,在之后的10年中,获得参展权的车辆便不能再次参展,目的就是为了每次车展,参展的车型都能与之前不同。当然,如果出现原参展车个人所有权更变、原参展车被重新修复或原参展车极其稀少三种情况,可以继续参展。
2018年,从全球将近2000辆候选的稀罕汽车中选出了209辆车正式参展,它们来自17个国家和美国的31个州。
首次参展的两款红旗轿车,其中两排座的CA72来自中国成都三和老爷车博物馆,它的生产年份是1965年;而另一台三排座的CA770则是2008年美国黑鹰汽车博物馆以藏品“奔驰一号”与成都三和老爷车博物馆交换过去的,生产年份是1974年。
由于交易和修复、收藏名贵汽车需要很大的资本,所以圆石滩车展被认为是只有腰缠万贯的藏家、骨灰级车迷才会参加的活动。这次圆石滩车展,酷爱汽车的影视明星吴彦祖就来到了现场,他专门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感慨红旗轿车出现在圆石滩上。
圆石滩优雅竞赛拥有全世界同类活动最多的赞助商,劳力士、兰博基尼、宝马、奔驰、法拉利等都是多年支持,你在现场你会看到很多这些品牌的广告,而且车厂则会在圆石滩车展外场展示自己当下最新的产品。
比如今年7月刚刚在德国纽博格林北环身披伪装打破圈速记录的兰博基尼新款超跑Aventador SVJ也卸下伪装正式在这次圆石滩车展上发布;比如奔驰带来了向自己的经典赛车W25银箭致敬的作品,一款纯电动超跑概念车,名为EQ Silver Arrow;再比如劳斯莱斯带来了它们的超级SUV库里南。
再比如,奥迪在圆石滩车展上正式发布一款全新的纯电动概念跑车PB18 e-tron。它是一款纯电驱动系统的超跑概念车,其命名代表着新车发布的地点和时间:PB为圆石滩(Pebble Beach)的缩写;18代表着发布的年份为2018年。
中国造车新势力拜腾(Byton)汽车成为最新的赞助商,它在圆石滩车展入口处搭建了自己的舞台,展出了2019年将要量产的新车M Byte,同时在外场展出了其轿车的概念车K Byte。它同内场参展的红旗可谓首尾呼应,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品牌除了都是来自中国的品牌外,还在股权关系上有着内在的联系。
因为圆石滩车展上出现的车型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老爷车及未来的豪华概念车,所以它还有“全球最豪华汽车展”的别号。
实际上,与其说圆石滩车展是车展,不如说它是一个以展示经典老爷车为主的聚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盛装出席,宛如进入了美国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场景。
而且,除了圆石滩车展当天的展出和经典车优雅竞赛外,组委会还会在车展前后几天举行一系列拍卖、巡游、比赛等活动。所以整个聚会可以称之为圆石滩复古车节(Pebble Beach Retro Auto)。
回顾历史,圆石滩车展首是伴随着1950年加州卵石湾汽车公路赛(Pebble Beach Road Race)而诞生的。加州卵石湾公路赛是由美国运动车俱乐部举办的封闭式汽车公路比赛,参赛的车型主要就是一些量产的跑车。在比赛间隙,30辆古董车进行了展出。
原本的加州卵石湾公路赛在1956年随着一名车手的丧命而正式停止。但是,圆石滩车展却延续了下来。后来,伴随着车展又有了老式跑车的比赛,有了苏富比拍卖,有了古董车市集等等系列活动。
在今年圆石滩拍卖会上,最大的明星非250 GTO莫属。这台法拉利1962生产的GTO车型的开山之作以4400万美元的价格被成功拍卖,它成为了迄今为止全球售价最高昂的汽车。如果算上10%的拍卖手续费,买主还要付出的价格就达440万美元之多。
《汽车商业评论》记者全程参与了这次圆石滩车展和系列活动,感受到了西方那种浓厚的汽车文化,但同时又非常欣慰中国的经典汽车红旗也有资格(恐怕也是迄今为止中国汽车乃至亚洲汽车中唯一有资格参加的品牌)参加这样的车展。看着红旗轿车和车身上悬挂的五星红旗在圆石滩上迎风飘扬,你会感受到一种历史与现实,经典和未来,东方与西方互相交错的的奇妙感觉。
对于三和集团董事长、三和老爷车博物馆馆长黄宗敏来说,这一次的感觉更为复杂。他从最初来看圆石滩车展至今已经有十多年时间,2016年,他首次带来劳斯莱斯参展,一举获奖。这次,他同时带来了用两年时间修复的另外一辆劳斯莱斯和红旗CA72,对于劳斯莱斯能否获奖他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红旗能不能获奖。
8月26日早上5点钟,他就已经来到了现场,驾着红旗CA72兴奋入场,随后便是忐忑不安。他的劳斯莱斯获得了组别的一等奖,他没有感觉。当红旗CA72边上的凯迪拉克开走后,他的内心更加焦虑了,难道红旗无缘圆石滩奖项了吗?
下午4点30分,红旗CA72终于开上了前往领奖台的道路。黄宗敏盛装坐在左后排,频频向外招手,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在领奖完毕后回到后台拿起一块卷饼大口吃了起来,为了等待这个奖项,他连中饭都没有顾得上。他对《汽车商业评论》说:“这次要是红旗没有获奖,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台1965年生产的红旗CA72获得的是圆石滩经典车优雅大赛特别奖项——主席杯“Chairman's Trophy”,这是历史上中国车型第一次登上圆石滩颁奖台。
1959年3月,第一汽车制造厂按照“边设计,边试制,边定型”的方针,装出了第一辆红旗CA72定型车。1959年参加了新中国成立10周年庆典,1960年,红旗CA72接连参加莱比锡博览会、摩洛哥展览会和大马士革展览会,一时声名鹊起。1964年,正式定为国家礼宾车。
作为一汽自行设计车身的初步尝试,红旗CA72 内外造型体现了民族风格,水箱面罩采用中国扇子型,保险杠防撞块为云纹形,尾灯仍采用宫灯形。同时,仪表板和窗框均采用精选的木纹材料装修,使用福建大漆赤宝砂工艺上色。将这一中国民间工艺在汽车内饰上使用,在世界汽车历史上尚属首例。
受限于当时中国极低的汽车制造水平,一汽就是靠匠心之举完成了各种不可能的任务。比如,现在几秒钟就可以压出来的一部车身,那时要靠第一代轿车钣金工人们用一把剪刀、两个锤子(木锤和铁锤)敲打数天甚至十多天才能完成;在苏联专家认为搞不出的情况下,一汽研发出了压缩比为7.5、容积为5.6升、马力为200匹的V8发动机。
黄宗敏酷爱红旗,虽然他从未做过红旗的经销商,但是1998年花了几十万元,为红旗专门盖了个玻璃展厅,放了3辆红旗CA770在里面。他这次带到圆石滩车展的红旗CA72是他本世纪初在四川花了十万块钱收来的。
他说,现在想要收到一辆红旗CA72几乎不可能了。事实上,自2017年8月徐留平执掌一汽,开始集团总部运营红旗的大举措后,红旗经典车的价格突然开始飙升。2018年4月,红旗首次独立参加北京车展;这一次,红旗首次参加圆石滩车展。
圆石滩经典车优雅竞赛组委会主席桑德拉·巴顿女士在颁奖坡道上给黄宗敏颁发主席杯。圆石滩优雅竞赛主席杯设立于1983年,由竞赛组委会主席亲自甄选并颁给当年最具意义的参赛车。
为在圆石滩展现红旗的国粹面貌,黄宗敏还特意从国内带来了女演员画着京剧脸谱和戏装为CA72烘托气氛。此举和西方男女复古服装搭配在一起,显示出中国人深度融入世界的意味。
他说,为这一次红旗参展,他花了十几年在准备。“银魂(2016年获奖,是一款1923年的劳斯莱斯汽车)是铺垫,幻影3(与红旗CA72同时获奖的一款1938年的劳斯莱斯敞篷版汽车)也是铺垫,把红旗拿过来,这才是我(这个)做了一辈子汽车的人不后悔的事。今年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60年的红旗,60岁的黄小毛。”
黄小毛是黄宗敏的小名,他是成都经销商集团中最早开始从事汽车经销生意的老板之一(参见《汽车商业评论》2007年2月号文章《黄小毛的汽车家园》),“和气、和谐、和睦”是他公司名称的由来。
红旗CA72获奖当天晚上,他接受了《汽车商业评论》的专访,谈到了他对红旗的感情,对老爷车事业的喜爱和为人处世和经商的态度。
《汽车商业评论》:红旗CA72什么时候收的?
黄宗敏:至少也是10年以前了。大概在2001年或2002年,在四川收的。CA72以前就很少,现在很难收到了。
你当时收这个车多少钱?
10万元左右。前年,我帮朋友买了一辆CA72,145万元。现在起码要200万元,还不一定有。
对今天红旗获奖你有什么感受?
一个国家的民族品牌应该得到重视啊!今天,我们的表现堪称完美。我们看到同组别的车都开走了,觉得没戏了。我的想法是能给我一个参与奖就OK了,没想到会发给我一个主席奖。主席奖是一个级别很高的奖,说心里话,组委会还是很重视中国这个市场的。
圆石滩车展的车不是想来就来的,那200多辆车是从2000辆报名车辆中遴选出来的。今天我们拿第一名的幻影3,是花了两年时间翻新,它的车身设计是当时唯一的一辆,有很多特别的地方,它的V12发动机声音非常小,但我最高兴的还是红旗获奖,这次不获奖,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看到你领奖时穿的衣服很有特点。
我的那身衣服,衬衫光绣花就要几十万元的,用的是老布料。这是我的朋友收藏的,让我穿,一分钱都没收,刚才我穿这身衣服领奖,他在照片里看到非常高兴。说心里话,在中国有钱人太多了,但做老爷车的人太少了。
他们没有你的眼光啊。
这不是眼光的问题,是情怀的问题。在这个(老爷)车上,我一年要烧1000多万元。我的工厂有几十个工人进行翻新,基本上没有对外翻新业务,都是在翻新我的车,翻新10辆车,就是500万元,每年这些工人的工资440万元,租地一年要100万元,还不算建厂房的钱。博物馆底下还有几十个人。
如果再多些人玩这个,真能把这个事情玩下去的,中国的汽车文化也能够更好发展。
只要中国的老爷车能上路,发展起来就会快很多。今年11月,我们准备做一个汽车论坛,探讨老爷车的发展。
老爷车要想得到发展,肯定得让政府认为这会形成产业。单讲情怀一点用都没有。必须要把情怀和挣钱联系到一起。
我1977年做汽车,到今年已经41年了。当年,要是做房地产,我只要签“黄小毛”三个字,就可以拿地,但我没有做。我母亲教育我,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把自己能够驾驭的事情做好就OK了。
我就是受的这种教育,所以你看我做了41年,只做汽车这个事情。中国有钱的哪个不去做房地产?
重庆宗申的老板我很熟,我十几年前去参观他的摩托车厂,那做得太好了。最后,他也去做房地产了。
去年,一个朋友送了我一副对联:“一生只做一件事,一世只怀一颗心”,横批:“工匠精神”。我真的是只在做汽车,除了四年前做的洗衣行,那也是中国洗得最好的。
房地产利润最好赚,做其他的,不好做,做好了可能也会被剽窃。
中国大的公司没有一个不做房地产的,做石油的去做房地产,做科技的去做房地产,真是很可悲的事情。
如果一个企业关注做某件事情,今天不会发生中兴这样的事情。以前很多媒体采访我时,我讲,微利时代才是一个社会进步的时代。一个企业不要去做太大,不要去想做太大,因为每一个人的时间、精力、知识都是有限的,当我们把有限的时间、有限的技术、有限的管理做到最好,中国一定会是最好的。
当时在机场(成都机场附近的汽车经销店集群),我是第一家开店的,要是拿地随便拿。但是,比我后做的,都比我做得大,但他们都知道我在汽车界是个老人。我和他们讲,做人最高的境界是有钱又有闲,还要有情怀,如果没有情怀,那就是个爆发户,是土包子。
一个人最可贵的是要受人尊重,如果得不到尊重,再有钱,也没有意义。
对老爷车的喜欢,国内经销商中恐怕你是第一人。
人家对我的评价就是神经病,偏执狂,好听点叫做“车痴”。像我们这次做的事情,花多少精力,花多少钱,算都算得到,因为我感觉这有意思。
1998年,我的汽车修理厂建设完成后,花了几十万元,专门盖了个玻璃展厅放了3辆红旗在里面,3辆红旗CA770。有一天,一个北京国宾车队的老司机,看到这些车直掉眼泪,第二天就来拜访我,说没想到在成都还有对红旗如此有情怀的人。
刚才我在想,什么叫幸福?今天我就很幸福,人是要有幸福感的。圆石滩车展和其他车展不一样,人文色彩浓重,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今天我们左边的车开走了,右边的车也开走了,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希望得到承认,那怕是参与奖。
我花了十几年在准备,前年来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讲,银魂是铺垫,幻影3也是铺垫,2018年,我要把红旗拿过来,这才是我做了一辈子汽车的人不后悔的事。今年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60年的红旗,60岁的黄小毛。
对未来还有什么打算?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做“无功就是过”。我现在还有许多想法,我先要把蓉城一道风景线搞起来,就是每一个月的第一个礼拜,搞一次老爷车巡游。将来有一天能建个汽车公园,这是我下一个人生目标。
在海南,搞个1000公里的老爷车环岛拉力赛,可以把它做成一个品牌。还有一个想法,做个重走长征路的拉力赛,以红旗为基础。
我做任何事情,是一步一步的。当时我们要建博物馆,政府找到我,要给我300亩地,我说慢慢来,
你如何评价当下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我的感受是,这个时代很好。为什么这么讲?我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18.5元,现在这个酒就要几千块一瓶,所以我要感谢这个时代,这个时代造就了我,能让我从每月18.5元到有这么大的企业。
我想我们每个人不要埋怨这个时代,只有努力地、尽力地做好自己。因为我们没办法去改变这个时代,只能以自己的行为,自己的正能量去影响这个社会。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再下一代。
我经常开会时对下属说,不要去怨这个,怨那个,尽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微信上面的东西要少看,各种人的心态不一样,胡编乱造的东西对我们是有影响的,要多看几本书。
我和我的兄弟说,必须要正能量传递,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前几年,我就在公司提出“做最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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