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强:李斌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
这是一篇作于2019年4月10日的访谈，是在此次访谈李斌的前一天，对象是爱驰汽车创始人、总裁付强，地点是在江西上饶，当时汽车商业评论总编辑贾可博士带领中国汽车零部件高端俱乐部铃轩会成员考察爱驰汽车。当时，大家的话题是由李斌领导的蔚来受到舆论纷扰展开。
付强说：“归根结底企业干得好不好，要看企业立意对不对，有没有核心竞争力，能不能做正确的事情，给市场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不是对路，这些是关键。”在他眼里，蔚来汽车到目前为止是行业标杆。
“融钱和花钱的比例很重要”
贾可：我们注意到，一段时间以来，围绕李斌的蔚来，外界对造车新势力进行了一个舆论围剿。
首先特斯拉来上海了，李斌上海的工厂也不建了，有说法就认为，造车新势力，甚至是像李斌这样做高端车的，碰到特斯拉也是不堪一击。
然后，最近突然冒出续航里程的讨论，是李想挑起的战火，可以说是从内部挑起来的，客观的效果是对造车新势力也是一个打击。
就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大家开始讨论资金问题。有观点认为，造车新势力的钱是不够的，不足以支撑到活下去的时候。不像传统车企有传统的业务收入支撑。
围绕这些热点的话题，或者说在投资造车新势力的退潮期，你看看造车新势力的未来在哪里？
付强：我是这么看的，钱不够不是仅针对新势力，老企业也存在现金流管理的问题，也有百年老店倒闭，这都是有商品经济以来的经典问题。
每一个企业都缺钱，没有企业在发展中说不缺钱。对初创企业和传统企业都一样。在没有造血机能之前，融到钱，最终要靠商品市场，不能靠金融市场、货币市场。
目前，我们肯定缺钱，但靠资本运作能够给企业助力，不能成为企业永续发展的基础，最终看企业产品和服务的竞争力能不能站得住脚。
归根结底企业干得好不好，要看企业立意对不对，有没有核心竞争力，能不能做正确的事情，给市场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不是对路，这些是关键。
关于钱的问题，第一要看能不能融到钱；第二要看怎样花钱，融钱和花钱的比例很重要。
“不相信电动车这件事会倒回去”
贾可：今年两会氢燃料话题突然热了起来，大家觉得现在好像是不是要两条腿走路，但这是一个会分心的事情。
传统汽车人出身的付强认为造车新势力，李斌到目前为止是行业标杆，没 有出现消费者大的抱怨付强：这个问题我们要回到最底层来思考，在人类社会发展到这个节点，怎么在汽车行业就出现四化这个趋势？电动化是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大的不一样是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带来的最大的变化。移动互联网、5G、云计算，最终会影响汽车智能化。我修正下你的四化理论，这四个化不在一个层面上，终极是智能化。
第二个是全世界范围内对能源的看法，特别是能源进口国，用可再生能源替代石化能源的趋势。
第三个环保。从全世界发展大范围来看，低碳减排不可逆。什么驱动方式是未来？其他不争论，电驱动肯定是未来。电驱动包括弱混、强混、增程，包括纯电也是电驱动。
电驱这件事也是符合消费者的需求。我们身边很多朋友，同事都说，只要开上电驱的车，无论是插混还是纯电后就退不回去，整个驾乘感受完全不一样。我现在开沃尔沃S60的插电混合，有的时候就觉得是不是车坏了，那是因为车没电了完全用内燃机在驱动时，总觉得噪音也大，操控怎么都不对。
最近和很多蔚来车主聊，智能的东西带来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智能带来的服务便利性给消费者带来愉悦。
我个人认为电动包括纯电，以及以清洁能源，包括氢燃料电池驱动。因为氢燃料最终也是电驱。甲醇重整制氢，都是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
还有信仰信念问题，我坚信电驱动是未来。至于是否是纯电，氢燃料电池有问题也不一定，只是时间问题。制氢的成本居高不下，以及存储运输的问题。但它符合之前的原理。第一个，电驱，第二，清洁能源，第三，如果规模化之后带给消费者的经济价值是看得到的。
但所有的东西都有局限性，电动汽车也有。里程焦虑症，充电便利性以及电池衰减问题，安全性的问题。有些逐渐在解决，有些还需要更多时间，由市场和政府来驱动来解决。但我肯定不相信电动车这件事会倒回去。
“信息不对称，消费者很恼火”
贾可：我最近买了荣威Marvel X，NEDC续航里程403公里，实际按照我的开法，开空调，开高速，不顾忌，充一次电跑300公里没有问题，对我来说就没有里程焦虑，电动车开上之后才有这种感受，而且很好开。
付强：最开始是有里程焦虑，但实际上NEDC超过150公里以上慢慢会弱化，到250-300公里续航里程就更加弱化，到NEDC 450-500公里纯从电容量方面问题就完全不存在了。
前几年电池是差一些，但这几年性能好很多。但为什么最近又成为一个话题？就是因为李想开炮“等速续航”。
里程焦虑最大问题是信息不对称，无论是NEDC，还是 WLTP最终也不是全工况。燃油车把最大边界都覆盖了，但实际上也存在这个问题。我们油表实际上有冗余，本来还能跑100公里，但就提醒你没油了要加油。
我们也在探讨这个问题，爱驰汽车上市时是不是就要告诉消费者在冬天我们实际能跑多少公里，我就告诉他能跑150公里，消费者就没有问题了。因为现在大量的统计数据，北京理工大学新能源汽车国家监测与管理平台的数据表明，日常情况下车辆续航150公里就绰绰有余。
极热、极寒打空调的情况下也足够，就算400-500续航里程衰减一半也还有200公里也足够了，不可能衰减到150公里。如果没有这些极端情况的话，里程焦虑症是不存在的。我问了很多消费者，都说续航里程不是事，蔚来ES8从北京开到东北的文章纯属埋汰。
一开始大家开始对一个新品类不了解，信息不对称，消费者很恼火。消费者说你告诉我300公里，实际续航里程是200公里或250公里，消费者心里没底，我到底能跑多少？会不会把我扔半道？
贾可：汽车商业评论有一期杂志上文章引用了美国的数据，电动车冬天续航里程衰减40%，实际上这也够了，但有时候4S店的人不清楚，没有消除消费者对电动车续航里程的焦虑。那么，消费者为什么要接受造车新势力？某种程度是李斌，包括特斯拉给大家灌输的新物种这个概念，把车区别于与传统燃油车。
付强：是，但比较危险。我们对电动车购买者有分析，有一类是尝鲜者，像特斯拉就是典型，好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先开了很重要。我是老板你也是老板，你开奔驰宝马靠投机倒把，我是大学毕业写代码出来的。特斯拉车主比较愿意尝试新鲜事务，财富取得的方式是靠智慧和本事。李斌的消费群体也一样。
但只靠这些尝鲜者活着就有问题，李斌有这个问题，威马也有这个问题。电动车在乘用车层面的盈亏平衡点还没有出现，应该是在2020或2021年。电动车要加入智能化，服务模式，包括电动车本身带来的燃油车没有的性能的感受，都加上去才能和燃油车打个平手。
但是随着电动车材料成本拐点出现，那就是燃油车彻底死亡的开始。你想，我一个月就交点电费，就几块钱，非常的愉悦，也不用修。
“李斌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
贾可：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现在国家补贴到明年就没有了，造车新势力中有很多会成为先烈，凭什么爱驰能活下来？
付强：我们起步的时候，已经看到国家补贴终止的时间表2020年，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第一判断，低端电动车在后补贴时代生存很难；第二判断，同一平台，车越大溢价能力越强。
我的判断是，如果同一个构架能够做A级也能做B级，那爱驰肯定做B级；如果既能做轿车又能做SUV，肯定做SUV。哪个溢价能力强就做哪个。
虽然这几年在发生变化，Cross车型也上来了，但SUV溢价能力还是强。FF法拉第未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它的车型溢价能力强。
有人会问既然爱驰做大，为什么不做得更大。坦率地说我们没有这个胆。我在豪华车品牌的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我知道做豪华品牌，确立豪华品牌位置的难度，所以我佩服李斌，正面理解，李斌做了这个行业里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我知道一件事，豪华品牌以前必须有传承，现在发生了变化。
当然，我们仍然认为品牌要有溢价，所以爱驰一开始必须走国际路线，美国政治环境太复杂，先不去，先去欧洲卖。我们在国外是真卖车，不只是做宣传，第一轮在欧洲碰撞试验已经做完了。
为什么在日内瓦车展我们宣布要在中国欧洲同步上市？我们走到欧洲市场就是想证明一件事，这东西靠谱。中国老百姓到目前为止还是眼睛往外看。反过来我们要证明，如果外国人觉得中国的东西不一定差，那就能证明国产的东西不一定差。随着华为强大和许多快速消费品在国际上的表现，以及吉利做了很多榜样，中国品牌的形象已经变得更好了。
必须要坚持品质感，坚持全球化，但过程很痛苦。爱驰CTO王东晨最明白，学艺是从人家那里学来的，现在再把人家的东西打回去，发现还是很有些门槛的，但我们现在的门槛基本越过去了。
品牌一定要有一定的溢价，否则在后补贴时代活着会更难，活不下去。爱驰的定位是高品质跑量的车，瞄准的就是现在合资企业的产品。
“李斌到目前为止是行业标杆”
贾可：关于李斌的问题，ES8最初就是一个未全部完成品上市。虽然包容的消费者能包容没问题，但是不是更成熟一点上市更好?这导致现在的消费者对产品产生怀疑，影响后来的销售。
付强：李斌的蔚来，消费者抱怨最大的不是硬件，吐槽最多的是软件。可能硬件的问题被软件问题掩盖了，但恰恰是这个车的软件比其他车的软件用量大。
可靠的商品，这件事特别重要，但是商品不可能毫无瑕疵。但我们的认知包括注重品控的日系，出来的车一样有问题。这是个自然规律。
出现问题了，解决问题更重要，我觉得李斌到目前为止是行业标杆，所以没有出现消费者大的抱怨，这是因为服务做到位了。当然我不是说软件有bug是对的。消费者对蔚来没有产生很大的抱怨，反而是行业和媒体有抱怨。
消费者怎么看？消费者觉得有问题你给我处理好了，甚至在解决问题中产生感情了。最有问题的问题是：一是出了问题没人管；二是有人管以后第二次还是出现问题，第三次还是出现问题。最集中的客户问题是问题永远解决不了，或者你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在哪。这个是最恶劣的，所谓的大面积的群体性投诉是这么来的，不是因为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买的其他商品，包括家用电器，坏了没问题，修好就没事。我家买博世洗衣机的例子，也是买了就坏。但维修人员来了修好了后还告诉我原因是房子周围大变压器的影响，我就没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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