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驾驶可能带来更多死亡？细思极恐

撰文 / 涂彦平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琚 佳

来源 / The Verge，by David Zipper

在经历了残酷的2023年之后，自动驾驶汽车的前景正在好转。

作为行业领头羊的Cruise，去年秋天在旧金山发生了一起可怕的撞车事故，如今已在新管理层的领导下重新启动，而竞争对手Waymo正在扩大服务范围，为湾区和洛杉矶提供更广泛的服务，特斯拉也承诺将推出新的robotaxi服务。

尽管美国人表示他们对自动驾驶仍心存戒备，但支持者坚持认为没有什么可怕的。

事实上，他们预计布满道路的自动驾驶汽车会比现在的车辆更安全、更清洁。而在美国，交通是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居民死于车祸的几率是其他富裕国家居民的数倍，对这个国家来说，这是一个诱人的前景。

尽管这些论点很诱人，但却隐藏着一个逻辑缺陷。

正如19世纪的经典理论“杰文斯悖论”（Jevons paradox）所解释的那样，即使自动驾驶汽车最终能完美运行（这是一个巨大的“如果”），它们也可能会增加总排放量和车祸死亡人数，原因很简单，因为人们会大量使用自动驾驶汽车。

图片来源：Getty▼

在19世纪，煤炭是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从取暖、运输到制造，煤炭都是必不可少的。在英国这个煤炭首先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国家，当时的国家领袖就应该如何关注潜在的煤炭储量枯竭问题展开了辩论。

一些人认为，煤炭供应永远不会枯竭，因为蒸汽机设计的改进将逐步减少为火车提供动力、制作衣服或做其他任何事情所需的煤炭量。生产力的提高将使英国的煤炭资源得到进一步利用。

经济学家威廉·斯坦利·杰文斯 (William Stanley Jevons) 在其1865 年出版的《煤炭问题》（The Coal Question）一书中解释了他不同意的原因。杰文斯从当时的历史中得出结论，蒸汽机的效率促使人们使用更多的蒸汽机。

耶鲁大学环境与能源经济学教授肯尼思·吉林汉姆（Kenneth Gillingham）表示：“燃煤成为经济上可行的做法，因此需求激增。” “到处都有蒸汽机，人们正在使用它们而不是水力。实际上，你使用的煤炭比最初多得多。”

杰文斯认为，尽管蒸汽机设计有所改进，煤炭使用总量仍将继续上升。

今天，杰文斯悖论描述了这样一种情况：资源（如水、汽油或电力）配置效率的提高导致对该资源的需求激增，从而抵消了总使用量下降的预期。电灯经常被作为一个例子：人们为了提高灯泡效率而安装了更多的灯泡，以至于照明所消耗的总能源并没有下降。

杰文斯悖论已成为环境经济学的一个基本原则，用来解释为什么提高效率会适得其反，造成与预期相反的结果。

它的经验教训也可以为交通运输业提供启示。考虑一下公路机构为缓解道路拥堵而实施的项目。

政府官员经常为这些项目辩解，他们指出（准确地说），如果汽油发动机不是以稳定的速度行驶，而是陷入拥堵，那么它们的效率就会降低，排放的污染物也会更多。因此，他们认为，扩建高速公路或采用交通技术缓解交通拥堵也会减少排放。

杰文斯悖论揭示了这种说法的盲点。如果新增的车道或新的交通技术确实缓解了交通拥堵，那么由于使用汽车的“成本”（在这里指的是堵在路上的时间）下降，将会有更多的人决定开车出行。即使现在每辆车由于行驶速度加快而减少了排放，这些好处也会被大量原本不会出现的新出行所掩盖。

换句话说：适得其反。

如果考虑到不断增加的汽车数量最终可能迫使交通像以前一样缓慢行驶——只是现在有更多的汽车在前进时排放废气，那么扩建高速公路的好处就更值得怀疑了。这种现象被称为诱导需求。

现在来看看自动驾驶汽车。为了赢得持怀疑态度的监管者和公众的支持，自动驾驶汽车的支持者经常提到，用技术取代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人类驾驶会带来所谓的安全好处，因为这种技术永远不会酒后驾驶、嗑药驾驶或分心驾驶。

一些人还认为，自动驾驶汽车可以避免人类驾驶时影响发动机效率的怪癖，从而减少能源消耗和排放。

Mobileye在2021年的一篇博文中预测说：“道路上的自动驾驶汽车比例越高，整体交通流就应该越顺畅，从而减少走走停停的耗能交通。”Mobileye是一家技术公司，声称自己正在“推动自动驾驶汽车的发展”。

这两种所谓的好处都很可疑。自动驾驶汽车的计算机可能会犯人类不会犯的驾驶错误，即使它们完全靠电力运行，其软件、硬件和传感器也需要大量电力，而这些电力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排放。

尽管如此，我们仍有理由期待自动驾驶汽车的可靠性和效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提高。

为了便于论证，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普通的自动驾驶汽车最终会比人类驾驶的汽车更安全更清洁。到那时，车祸死亡人数和排放总量会下降吗？

杰文斯悖论表明，我们不应该指望它。

正如自动驾驶汽车公司的广告所显示的，自动驾驶汽车存在的理由是让驾驶变得更轻松更愉快，乘客可以自由地开个工作会议、唱首歌或睡个懒觉。当一项活动变得不那么繁重而有趣时，人们会如何反应？他们会做得更多。

与高速公路扩建类似，自动驾驶汽车的出现很可能会导致人们花费更长的机动车出行时间，或者在原本可以乘坐公交车、骑自行车或待在家里的情况下选择开车出行。其结果将是道路上出现更多的汽车（现在是自动驾驶汽车）。

正如弗吉尼亚大学历史学家彼得·诺顿（Peter Norton）在2014年的一篇文章中所写的那样，自动驾驶技术可能会导致人们“花更多的时间在汽车上，并用汽车完成更多的任务”。

诺顿在他的课堂上讲授杰文斯悖论，他说，他之所以写那篇文章，是因为他“看到聪明的工程师们争辩说，自动驾驶汽车提高效率只会带来节省——而不会产生抵消成本，这让我大吃一惊。他们是如何不断否认这一基本事实的，我实在无法理解”。

美国交通研究委员会（Transportation Research Board）最近的一篇论文支持他的观点。该论文得出结论，当自动驾驶汽车可用时，“增加额外行程的可能性会增加”，即使它们是共享的而不是自有的。

由于每一英里的自动驾驶都会产生一些污染，并带来一定的车祸死亡风险，因此，总驾驶量的增加将抵消一次相同的人类驾驶旅程理论上对气候或安全的改进。

如果考虑到与土地使用相关的二阶效应，自动驾驶汽车对社会的影响甚至会更糟。

正如20世纪汽车保有量的上升推动了郊区化一样，自动驾驶汽车可能会导致人们搬迁到城市边缘面积更大、能效更低的住宅，在那里，汽车出行的时间更长（现在更容易忍受）。

目前，关于自动驾驶汽车的集体影响，问题多于答案，因为目前只有少数几个美国城市可以使用自动驾驶汽车。

随着自动驾驶公司投入数十亿美元推动技术发展，我们无法知道其产品最终会变得多么安全和节能。

但杰文斯悖论表明，这些并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是：自动驾驶汽车会带来多少额外的驾驶——这些增加的里程数会淹没任何可能的好处吗？（题图来自Alex Castro/The Ver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