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颠覆未靠岸，何小鹏重新站上起点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十年向来是个非常重要的节点，儒学里讲究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在风水命理学，还有一个叫大运的东西，同样按十年一个节点，去预测人未来的运势。

从2014年造车新势力元年算起，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也走完了第一个大运。其中，有些企业没能熬到今天，勉强走完十年的佼佼者们都长舒一口大气，好像上了这个台阶后就续上了长明灯，纷纷开始忆苦思甜。

这样的十年纪，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奖励，另一方面也算是给投资人们一个交代。小鹏第一个站出来给自己的十年做了纪念，也为后面的蔚来、理想打了个样。

在这场的发布会上，不善煽情的何小鹏还是突破了一次自我，算是造车十年的第一个改变，一句“在血水中游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给无数自媒体们贡献好了标题，也让这个理工直男在此颇具情怀的时刻多了几分浪漫。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贾樟柯的纪录片中，男主之一的余华在片尾说道：“在我小的时候，看的这个大海是黄颜色的，但课本上说大海是蓝色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在这游泳，有一天我就想一直游，我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作家的表达总是有种暧昧不明，混沌不清的浪漫。用徐志摩的话说，叫‌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用毛主席的话说叫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但在何小鹏的话语里，加上前半句“在血水游泳”，又让这种浪漫多了几分属于创业者的执着甚至是决绝。

严格意义上来说，小鹏汽车的十年并非何小鹏的十年。

在2017年以前，何小鹏扮演的都是种子轮投资人的角色，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到公司的实际运作中，甚至都难以找到一张何小鹏关于小鹏汽车的老照片。

2014年，何小鹏的UC优视以43.5亿美元被阿里巴巴全盘收购后，以个人名义领衔投资了橙行智动，也就是小鹏汽车的母公司。

彼时，特斯拉在中国迎来了第一批车主，雷军、李想都在其列，贾跃亭在乐视网的年度发布会上宣布乐视“SEE计划”，正式进军汽车领域，并开始着手打造“乐视超级汽车”。李斌也准备邀请李想合伙创立蔚来，尽管遭到拒绝，李想还是象征性地投了1个亿，随即后者也开始酝酿自己的造车计划。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何小鹏都没有把造车当成自己的主业，更像是在阿里打拼的同时，开的一口冷灶，下的一步闲棋。

甚至到2016年，小鹏汽车的初始团队还仅仅只有几十人，车间里连空调都没装上。2017年的时候，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台车也是“男默女泪”。何小鹏自嘲到，当时汽车人看了激动地哭了，互联网也被那台车给丑哭了。

直到新能源的东风呼啸而至，互联网造车在一片ppt中成为了一股势力。被阿里收编成为职业经理人的何小鹏意识到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2017年8月22日，何小鹏发了一条微博，正式宣告从阿里离职：“创业一轮回，苦辣酸甜咸，归来仍是少年……新轮回，终点亦是起点。颠覆自己，享受出发。”

8月29日，何小鹏加入小鹏汽车，担任董事长，小鹏汽车故事也从这里正式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狂热与迷乱的气息，有超过300家造车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面对当时的环境，何小鹏分享了一个外界一直不太知道的细节。因为对第一辆车不满，何小鹏决定延期上市并回炉重造，多生产的753辆车也让浪费掉了宝贵的4.28亿。

2018年小鹏G3推出，作为一款定位较低的车型，G3很快得到出行市场的青睐。彼时，滴滴与美团交战正酣，巨大的补贴诱惑下一时间涌入大量滴滴司机，作为新势力中投入市场较早的小鹏G3，适时地踩在了风口上并迅速打开局面。

小鹏也在此时相继完成了B轮和B+轮融资，另外为了摆脱海马代工的廉价便签，位于肇庆市的自建工厂也顺利启动。

但很快危机也随之而来，首先让何小鹏没有想到的是钱花得如此之快。都说李斌是2019年最惨的人，但事实上小鹏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融资4亿美金有一半是何小鹏自己掏的腰包。

智驾团队光烧钱一时半会看不到回报属于无底洞，在建工厂等钱投产，第二款新车P7的研发费用也不能停，何小鹏说，“融过来的钱还不够烧半年的。”

好在2020年P7顺利量产，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中，高端纯电轿车可选范围几乎只有小鹏和特斯拉，小鹏汽车也在新车增量的加持下过了一把销冠瘾。

当时间进入到缺芯少电供应链紧张的2021年，小鹏逆势售出了新车9.8万辆车，同比增长竟然超过360%，小鹏P7的全年销量更是达到了6万辆。客观地说，长期在智驾上的投入在此刻看到了回报。

在特斯拉FSD无法进入中国的背景下，小鹏NGP横空出世，把智能辅助驾驶的概念传递给了消费者。当时，小鹏搞了一个3000公里辅助驾驶测试远征的试驾项目，白天媒体开车反馈bug，随行工程师团队晚上就写代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在发布会上，何小鹏也不吝惜表达对智驾团队的骄傲：“如果要选一个标签代表小鹏，那一定是‘智能驾驶’。”

不幸的是，在智驾一哥吴新宙离职加入英伟达后，小鹏的智驾团队一直就留不住人，甚至一度成为汽车智驾圈的黄埔军校。

虽然目前与华为一同保持在国内第一梯队中，但是曾经的领先优势早已不再明显，甚至已经开始被友商追平。

在2021年迎来高光之后，小鹏汽车也迅速进入瓶颈。首先，小鹏G3在自主品牌以及一系列定位低端的新势力崛起后就丧失了竞争力，另外小鹏自己也开始向往高端化的路径变革，把资源更多倾向于其他车型上。

而P7也面临着一时间涌入的大量竞品车型，市场空间被迅速压缩，特别是在特斯拉反复地降价下，P7优势不再明显。2022年，小鹏汽车的销量在“蔚小理”中垫底，全年交付了大约12万辆。

有分析认为，2022年8月小鹏G9的上市失败就意味着小鹏汽车开始走进低谷。

原本信心满满地发布会，但收到外界的反馈却非常负面，甚至当场的直播就有大面积的吐槽刷屏。G9一款车型八个配置，对于这些混乱不清的配置消费者看得眼花缭乱，上市当晚就出现大量的退订。

尽管在48小时后，小鹏迅速推出了改动很大的全新配置表，并把多数智能化配置该为标配，但依旧难以挽回丢失的口碑。

小鹏G9滑铁卢透射出小鹏汽车在品牌、产品定义、营销传播等各个方面存在的隐性问题，矛头也指向了组织架构当中的“人”。

时间过去近两年，小鹏汽车CEO何小鹏回忆起G9风波也不得不感叹：说得夸张点，是“壮士把头都断了”。

2022年10月开始，小鹏开始大刀阔斧推进内部变革，建立了产品、战略、技术、销售、OTA 五大委员会，以及 E、F、H 三个平台产品矩阵，从市场、客服、传播、销售、培训、销售管理等各个职能进行协同，何小鹏亲自担任产品和战略委员会主任。

伴随着组织调整，小鹏汽车接连发生了多次重大人事变动，尤其是高管层面的变动，早期的12位高管目前仅有2位仍在管理层，合伙人夏珩、何涛也相继逐渐淡出管理层。

2023年1月王凤英加入小鹏汽车出任总裁，负责小鹏汽车的产品规划、产品矩阵以及销售体系，并向何小鹏汇报。王凤英的空降被视为是小鹏汽车在组织架构变革关键期的自救行为，其履职后，小鹏汽车内部也进行了革新，其中包括缩减预算、抓查腐败问题。

虽然在2023年小鹏销量有所好转，但也是在有新车增量的背景下实现的，孰轻孰重一时还说不太清。但一年过去，王凤英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甚至一度传出过离职的谣言。

但作为公司总裁，王凤英在小鹏汽车深居简出的状态总会让外界产生不好的联想。甚至，在这场十周年的发布会上，雷军都到场了，王凤英都没有露面。

当然，站在新的起点上，小鹏眼下最重要的是全新产品序列MONA的市场反馈。

除了忆苦思甜外，在十周年庆典上发布的MONA M03也被看作小鹏汽车开启下一个十年的重中之重。

何小鹏自己也表示这会是小鹏汽车下半年“翻身的关键”。在发布会结束52分钟后，小鹏MONA M03收获了10000个订单。尽管何小鹏自己嘴上表示满意，但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个价格都无法引爆市场，M03未来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另外，外界期待的高阶智驾版M03 MAX车型还需要等到2025年才能交付。有媒体感概，在快节奏的当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预期拉到如此之长的产品了。

作为一款起售12万的纯电轿车，小鹏MONA M03试图以亲民的姿态快速扩大市场，一如当年的G3。但与当年G3所处的环境不同，M03的市场已然非常拥挤。

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传统燃油车在10万-15万元表现相对较强，形成了差异化分布的特征。10万-15万元的电动车的占比下降，其中部分电动车是出租网约的主力。”

在某种程度而言，这个市场几乎被插混占领。今年7月比亚迪旗下车型超越一众爆款燃油车，包揽了10万到20万销量前四名，在销量前10中更是占据7位。几乎比亚迪所有10万-20万区间的车型都榜上有名，无一掉队。

曾经在这一市场占据主导位置的埃安已经成为插混的垫脚石，小鹏MONA M03算是一头扎进了绞肉机里。

好的一面是，M03的交付也意味着小鹏汽车与滴滴的“对赌”将正式进入“兑现”阶段。

第一阶段在股份购买协议的首期交割中，小鹏汽车已向滴滴配发并发行了5816万股A类普通股，作为首次交割的对价股份，占小鹏汽车约3.25%的股份，已于去年11月完成；第二阶段就是这次实现SOP量产里程碑，小鹏向滴滴对价增发464万股。如果在两年内能够在滴滴体系里实现年销18万辆的成绩，那么滴滴最高将获得小鹏5%的激励股权。

注意是在滴滴体系里，也就是大面积的B端市场。这么一来，小鹏或许真的能在短期内实现销量翻身。但在事后的采访中，何小鹏又表示，MONA不做子品牌，也不做“的士版”，在原有的产品定位上有了战略调整。

就像何小鹏强调的那样，不惧市场竞争，要在血水中游泳。只不过不知道能否把海水游成蓝色。

说回到开头贾樟柯在纪录片中虽然把片名写作了《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但其给出的英文翻译是“So close to my land”，对于此时的小鹏汽车来说，与其向深海游去，不如及时靠岸，回到那片熟悉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