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步和Lyft为何不敌滴滴？

撰文 / 朱 琳

编辑 / 牛跟尚

设计 / 杜 凯

来源 / Bloomberg，作者：Ben Elgin、Lizette Chapman

当柯特·金德（Curt Kinder）三年前买了一辆新的电动雪佛兰Bolt时，他想找个借口尽可能多地开它。“它是如此流畅、安静和灵活。”他说。

因此，这位55岁的电气工程师，同时也是来自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的企业主，签约成为了优步和Lyft首批电动车司机。

像所有好奇的工程师一样，金德对自己6000多次网约车行程的收入和支出都做了详细的表格。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开电动汽车比开汽油动力汽车更有利可图。

金德每天要花5美元（约合人民币32元）给他的车充电。而相应地，行驶同样的路程所支付的汽油费用约为18美元（约合人民币116元）。这13美元的差额，相当于每年有超过3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9336元）的收入直接进入了他的口袋。

优步和Lyft希望这个有利的数字，再加上一些额外的激励措施，能在未来几年内吸引数十万电动汽车司机加入他们的服务。

2020年夏天，这两家网约车巨头因其巨大的碳足迹而备受抨击，它们设定了最后期限，要在2030年之前在北美和欧洲完全转向电动汽车。

一名旧金山的优步司机给他的雪佛兰Bolt充电。电动汽车的经济效益有利于网约车司机，但换用电动汽车的前期成本很高▼

但是，仔细研究一下改造网约车车队的早期努力，就会发现这是一种试探性的、不完整的方法，执行不力，远远达不到这些目标。

电动汽车换用成本高

据清洁能源研究公司彭博社NEF的数据，目前美国的网约车中只有0.5%是电动的，落后于该国乘用车中0.7%的电动汽车比例。

到2030年，美国的新车销量中预计只有四分之一是电动汽车。到那时，要想让网约车车队完全电动化，它们就必须在电动汽车普及方面，从落后转变为超过美国市场的10倍。

一个主要的难题是，优步和Lyft支付给司机的工资非常低：大多数公司只做兼职业务，扣除费用后每小时收入约为13美元（约合人民币84元）。

这些司机中很少有人能像金德那样节省成本，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买不起电动汽车。尽管不断下降的电池成本和慷慨的政府补贴压低了价格，但电动汽车的价格仍比同类汽油动力汽车高出数千美元。

尽管电动汽车价格更高，但优步和Lyft几乎没有投入任何自有资金，来帮助司机承担这些清洁能源汽车的较高前期成本。

优步去年宣布，它将提供8亿美元的支持，以帮助全球“数十万司机”在2025年前过渡到电动汽车，但这笔钱主要来自优步与汽车制造商和充电公司协商的折扣，以及它在某些城市向乘客收取的额外费用。与此同时，Lyft没有为司机转用电动汽车提供经济激励。

“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拼车公司正在对司机进行投资，为向电动汽车的转变提供资金。”蓝绿联盟（BlueGreen Alliance）的政策经理萨姆·阿佩尔（Sam Appel）说。蓝绿联盟是一个专注于环境和劳工问题的非营利组织。

这给网约车公司提出了一个大问题。网约车公司曾被誉为交通运输随需应变的未来。这个行业排放的温室气体比瑞士或瑞典等整个国家排放的还多，它真的能在低碳的未来繁荣发展吗？

随着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和欧盟最近承诺在十年内将排放量减半，网约车公司继续成为气候问题罪魁祸首的风险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有点紧张的时刻。”非营利组织运输与环境（Transport & Environment）的电动出行经理索尔·洛佩兹（Saul Lopez）说。该组织总部位于布鲁塞尔，一直在向优步及其竞争对手施压，要求他们减少排放。

这些网约车公司欣然承认，要让司机买得起零排放汽车，必须改善他们经济状况。“我们需要资金。”优步可持续发展公共政策经理亚当·格罗米斯（Adam Gromis）在2021年早些时候接受采访时说，“司机们面临着资金缺口，所以我们需要拿出真正的资源。”

推动网约车行业实现电气化所需的资金将是巨大的。彭博社NEF估计，这些公司、汽车制造商和政府总共投资了146亿美元，目的是到2025年，让电动汽车成为美国和欧洲网约车司机最经济的选择。这种需求缺口让网约车公司承诺的相对较小的金额相形见绌。

优步可持续发展公共政策经理亚当·格罗米斯▼

优步和Lyft都将自己的角色描述为一项更广泛努力的一部分，目的是激发司机更大的兴趣，需要汽车制造商、充电公司和政策制定者介入。

“我们在寻求帮助，”格罗米斯说，“我们要求合作，我们要求政府和行业合作伙伴醒悟过来，说：‘看，这是可能的，但这需要我们尽最大努力。’”

Lyft的可持续发展主管萨姆·阿伦（Sam Arons）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没有哪个实体能够独自解决交通排放问题。”

网约车并不环保

近年来，网约车行业面临的压力不断升级，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些公司对环境造成了惊人的巨大影响。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研究人员发现，约有一半的网约车出行符合两种破坏气候的类型：取代更清洁的交通方式，如公共交通、步行或骑自行车；或者鼓励开车出行，否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与此同时，网约车司机约有40%的时间在没有乘客的情况下驾驶，这加剧了该行业的污染。

据忧思科学家联盟2020年的一份报告显示，总的来说，每次网约车出行比它们所取代的出行多排放了约69%的温室气体。

按行程类别划分的排放量▼

优步的碳足迹只会越来越大。该公司建立了一个蓬勃发展的送餐业务，在2020年疫情期间，其总订单z超过了乘客乘车费用。该公司目前正将其从餐厅配送业务扩展到超市、药店、包裹和其他商品。

正如优步首席执行官达拉·科斯罗萨西（Dara Khosrowshahi）在2020年告诉投资者的那样：“消费者很快就习惯了在半小时内送货上门的神奇体验。”

当然，这种“神奇体验”产生了巨大的碳足迹，但优步没把送货服务包括在它的2030年目标中。该公司表示，到2040年将把送货排放降至净零，但没有披露其计划。

美国环保协会董事总经理伊丽莎白•斯特肯（Elizabeth Sturcken）表示：“他们应该把平台业务的100%纳入他们的电动汽车目标，以实现目标的诚信。”

相比之下，Lyft不提供送货服务，所以它的100%纯电动汽车目标代表了它的整个业务。

网约车公司曾经做出过环保承诺，但后来这些承诺被忽视了。优步设定了一个为期两年的目标，到2019年将柴油车从其伦敦网络中淘汰。

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框架内，该公司将使俄勒冈州波特兰市10%的车队实现电气化。如今，优步在伦敦仍有柴油汽车，而该公司不愿透露波特兰的电动汽车数据。

Lyft的联合创始人在2017年写道，该公司的目标是“大幅减少交通系统的碳排放”，到2025年，该公司将每年用自动驾驶电动汽车提供10亿次乘车服务——这是一个越来越不可信的场景。

虽然让大量低薪司机购买价格更高的电动汽车是一个主要障碍，但像科特·金德这样成功换用了电动汽车的司机每年可以多赚数千美元。

“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结果。”金德说。他承认自己是少数能买得起4万美元以上新车的网约车司机之一。

无法兑现的激励措施

优步在2020年9月做出最新的绿色承诺时，就瞄准了这些经济效益，推出了一项为期一年的新激励措施，每趟行程向电动汽车司机额外支付1美元。

但该公司在执行这一计划时遇到了困难，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向一些司机支付零排放奖励。当司机们打电话给该公司的司机支持中心，来询问未支付的钱时，他们遭到了工作人员的拒绝，这些工作人员似乎并不知道这笔奖金。

彭博社绿色频道 3月首次报道称，优步将未付款归咎于一个“技术错误”，并表示这只影响了少数符合要求的司机。优步支付了110%的欠款，在一个司机的案例中，总数超过了1000美元。

但问题并没有结束。随后，越来越多的电动汽车司机就未付款一事联系了彭博社绿色频道，引发了进一步的一系列询问，随后优步就开始了付款。

这不是优步第一次在支持气候导向目标的项目上受挫。从2018年开始，该公司与萨克拉门托市政公用事业区开展了一项为期18个月的试点项目，该项目向电动汽车司机每趟行程额外支付2美元。

根据公用事业的最终报告，一些司机报告说“报名并获得2美元奖励”有困难。优步的员工似乎再一次表示不知道电动汽车的费用情况。

这样的失误足以令一些司机疏远。安东尼·亨利（Anthony Henry）是加州奥克兰的一名司机，他曾用自己的特斯拉搭载优步乘客。“我不玩他们的游戏了。对我来说，做点别的事比这容易多了。”亨利说。

与此同时，Lyft也没有提供任何经济激励措施来鼓励司机转向电动汽车▼

2021年1月，优步发布了另一项重大公告，扩大了一个名为“优步绿色”（Uber Green）的项目，该项目让乘客可以通过按下一个按钮来选择电动汽车或混合动力汽车，并额外支付1美元。

该公司表示，目前北美1400多个城市都有这种绿色选项。这听起来可能很多，但在美国的大多数市场，包括亚特兰大、巴尔的摩、拉斯维加斯和费城等大城市，仍然没有提供优步绿色服务。对4月底优步城市页面上列出的266个美国城市进行调查后发现，只有43个城市提供绿色选项。

优步的格罗米斯说：“我们知道这些都是大目标，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虽然我们在过去7个月里取得了一些不错的进展，但预计未来还会有磕磕绊绊，并将在前进中吸取教训。”

优步伦敦案例

不过，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优步的承诺在它需要提振的时候落空了。过去两年，优步最雄心勃勃的电动汽车激励计划是在伦敦实施的，这家网约车巨头承诺到2025年将所有汽车都换成电动汽车。

为了鼓励这种转变，优步开始帮助司机为电动汽车攒钱。该公司制定了所谓的“清洁空气计划”（Clean Air Plan），最初向所有伦敦乘客每英里额外收取15便士（约合人民币1.36元）。这些资金会进入优步控制的司机账户，然后他们可以把积累下来的钱用于购买一辆电动汽车。

优步估计，一名全职司机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可以积累4000英镑（约合人民币36196元）。优步表示，该项目已经筹集了1.35亿英镑（约合人民币12.2亿元），以帮助其司机购买电动汽车。

除此之外，伦敦监管机构还推出了一项措施，免除了两笔高额通行费，不再向进入市中心的司机收取，这使他们每天可节省27.5英镑（约合人民币249元）。

这种双重激励似乎产生了影响。优步表示，在伦敦的5万辆汽车中，现在有1600辆是电动的，是一年前总量的两倍多。虽然这一增长值得注意，但它远远落后于优步最初的中期目标，即到2021年在伦敦街头投放2万辆电动汽车。

优步没有进一步加大激励力度，而是采取了完全相反的做法。5月4日，该公司将伦敦的电动汽车激励措施削减了80%，降至每英里3便士。该公司在一份新闻稿中说，现在将专注于帮助司机使用积累的资金购买电动汽车，但没有解释削减该激励措施的原因。

汤姆·米伦（Tom Millen）2020年秋天买了一辆电动面包车，在伦敦开优步，他估计这一变化将使他每周的收入减少70英镑（约合人民币633元）。他说：“15便士甚至都没有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来，所以知道他们抛弃该措施的原因也毫无意义。”

甚至一些华尔街分析师也认为，该公司可能会更加激进，在未来几年将电动汽车的奖金提高到每趟5美元（约合人民币32元），同时仍能实现盈利，因为大部分成本都由消费者承担。“短期内肯定有增加激励措施的空间。”韦德布什证券公司的研究分析师伊加尔·阿隆尼安（Ygal Arounian）表示。

其他公司也在行动

尽管优步有一些失误，但它的努力轻松超过了Lyft，因为后者没有为电动汽车司机提供财务激励。

2019年，Lyft在西雅图和波特兰宣布了一个“绿色”选项，允许客户申请低碳或无碳乘车。但后来该公司暂停了在西雅图的这项服务，并且也没有将其扩展到其他市场，因为电动汽车和混合动力汽车的驾驶者太少，会导致客户等待时间过长。

Lyft的主要重点仍然是实现2019年的目标，增加每周出租给司机的电动汽车数量。近两年过去了，Lyft在美国运营的26个租车点中，有3个仍然只有300辆电动汽车可供出租。Lyft的可持续发展主管阿伦表示，该公司计划将“很快”增加更多的电动汽车。

电动汽车在网约车车队中的份额▼

优步和Lyft并不是唯一在努力实现车队环保的公司。印度最大的网约车公司之一Ola承诺，到2021年将有100万辆电动汽车上路。该公司一位发言人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他们没有足够的电动汽车来提供更新。

Cabify在西班牙和拉丁美洲都有业务，该公司承诺到2025年将其在西班牙的所有车辆都换成电动汽车，但该公司表示，目前这一数字约为1%。而在东南亚8个国家开展业务的Grab则没有设定电动汽车的目标。

有一家大公司迅速完成了转型。在中国，高达21%的网约车车队是电动的。总部位于北京的滴滴出行科技有限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网约车公司，据该公司战略负责人称，该公司网络上有约100万辆电动汽车，目标是到2028年达到1000万辆。

滴滴在没有向司机提供激励的情况下实现了这一目标。包括深圳和广州在内的中国至少22个大城市对网约车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通常要求新推出的网约车必须是电动的，或使用其他形式的零排放驱动系统。

美国的一些政策制定者正在注意到这一点。加州最近开始实施清洁里程标准（Clean Miles Standard），该标准将为优步和Lyft设定每年的温室气体排放目标。到2030年，这些公司必须消除在加州几乎所有的排放。

华盛顿的州议员正在推行类似的规定，也将要求网约车公司减少污染。来自西雅图的代表利兹·贝瑞（Liz Berry）是这项努力的领头人，她说优步和Lyft都支持这项立法。她正在努力确保这些公司兑现他们的承诺。“你说你要去做这些事情，这很好，”她说，“但我们要确保你履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