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完全靠补贴，那就等于死

撰文 / 张霖郁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杜 凯

曹德旺是本届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的亮点之一，而福耀玻璃的故事得从1976年开始。

那年曹德旺30岁。这一年，“四人帮”刚被粉碎，整个中国社会从十年的压抑中释放出来。曹德旺第一次有了做玻璃的想法，不过当时他想做的是水表玻璃。

从1976年到1978年，他参与筹建了家乡的福建福清高山镇异型玻璃厂。1979年工厂建设完工，第一次试生产，当时工厂16名员工，曹德旺成为了一名采购员。1983年之前，这家乡镇企业连年亏损，濒临破产。

1983年，他在政府号召下，身试改革，承包了这家工厂，并大胆推行绩效工资制度，扩大生产，于当年扭亏为盈。

之后，对市场的敏感，让曹德旺发现当时中国汽车玻璃几乎全部从国外进口，严重限制了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为此曹德旺立志“为中国人做一片属于自己的玻璃”。

1987年，曹德旺在原有高山镇异型玻璃厂的基础上，联合十几名股东成立福耀玻璃，并于1993年在上交所上市。

去年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的《美国工厂》让曹德旺和他的美国工厂处于国际舞台的高光时刻，但福耀玻璃的全球化早在1991年开始。这一年，福耀玻璃首次销往北美地区，四年后，在美国设立了第一个销售中心。2006年，福耀在美国和德国等地设置服务网点，参与国际汽车品牌新车的同步设计。

从1991年到2006年这三次动作，完成了福耀在产品、市场和服务上的“走出去”。2010年以后，随着国家“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及全球化发展的需要，福耀先后在俄罗斯、美国、德国布局生产基地，通过制造、服务、销售全方位“全球化”，更深入地进入到世界市场。

2011年，福耀投资2亿美金在俄罗斯卡卢加州建设工厂，这是福耀走向海外的第一个生产性企业。在俄罗斯工厂的竣工庆典仪式上，时任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发来贺信，他说福耀集团在俄投资项目的建成，不仅对卡卢加州的经济发展，而且对俄罗斯全国的汽车生产企业来说都具有重要意义。

目前，福耀俄罗斯生产基地持续稳定运营，已成为福耀产品出口欧洲的“桥头堡”。

2018年底，位于德国海尔布隆的福耀欧洲公司新厂也竣工投产，这家工厂在原有后道工序加工工厂的基础上，将新工厂扩建为集包边总成、模块化产品、附件安装等功能的工厂，也成为面向欧洲客户的产品设计服务中心。

这家工厂成为福耀国际化的重要战略布局之一，不仅为本地宝马、奥迪、大众等欧洲传统汽车品牌提供玻璃增值服务，还能对接德国先进制造技术与装备工艺，从而持续引领汽车玻璃行业。现在从这里生产的福耀玻璃供应德、英、意、瑞等国家的汽车厂。

和欧洲的投资模式不同，福耀在美国总投资超过9亿美元，对五个州进行战略布局，福耀在美国已具备了玻璃原片、汽车玻璃制造、玻璃包边、设计服务、销售为一体的全流程、全供应链体系。其中，位于俄亥俄州代顿地区的汽车玻璃生产基地是福耀在美投资的核心，也是目前全球最大的汽车玻璃工厂，现有450万套汽车玻璃400万片汽车配件的生产能力。

纪录片《美国工厂》拍摄的俄亥俄州代顿地区，这里曾以传统制造业、汽车制造业为核心。2008年金融危机后逐渐凋落，大批工人失业，之后被称为“铁锈地带”。福耀接管这座被通用废弃的工厂后，为当地低迷的经济打上了“强心针”，解决了就业和税收两大核心问题，甚至带动了本地区商业的发展。

与此同时，也开始了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的一系列碰撞。目前，福耀在当地直接创造了2300个工作岗位，在整条供应链上贡献了6000个岗位。

福耀美国工厂的投产也受到美国当地汽车厂商的欢迎，通用、宝马、福特、克莱斯勒等整车客户的订单随即而来。投产次年即开始盈利，2019年营收达到39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4.3%。

在充满诱惑的市场环境下，福耀坚持不赚“快钱”，始终执着于制造业、一心只做好一片玻璃。福耀目前在全国16个省、市有自己的现代化汽车玻璃全产业链生产基地，同时全球11个国家都有福耀的企业。

由疫情产生的全球化和逆全球化的两种声音当中，曹德旺说，疫情不只改变着微观企业的命运，也在重构全球经济政治的秩序，以后各国着手构建更独立、完整、安全的产业链是一个趋势。

他坚持认为，中国必须也应该有一个长期繁荣昌盛的传统产业，必须要留住这些企业，否则中国经济无法实现独立自主。

2018年9月，曹德旺接受媒体专访时，被问及作为企业家，是否有企业家式的不安全感，他说：“从承包第一天，他们就劝我离开，说赚了钱就要跑，我说那是小偷做的事情。我不会跑。”

此次8月11日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上，曹德旺强调了汽车工业对整个国家经济的重要性，同时也是晴雨表。他说，“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汽车业会增长三个百分点。我曾经把这些数据进行演算，应用在中国市场上，这样就知道汽车什么时候是热产，什么时候热销，就知道经济到底是往上还是往下，这个方法还是很好用。”

同时他称目前我们仍处于疫情的1.0时代。

以下是曹德旺的现场演讲实录，部分有删节。

尊敬的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企业界的各位朋友，特别是我们汽车界的朋友，大家上午好！今天有幸参加论坛，感到非常荣幸，因为这是汽车界的盛事，我虽然没有做汽车，但也有一些我自己的感想感悟，借此机会，做一个分享。

汽车在世界上，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欧美对汽车的定义是这样的，作为乘用车，6座7吨的叫商用车，再往上叫载重车，他们是这样归类的。但在中国不一样，我们把皮卡、农用车，他们都叫乘用车，这样的一个词统计起来有什么区别呢？比如，在美国，乘用车保有量相当于汽车存量的80%多，剩下就是由载重车和商用车组成。有这样比例的国家，就可以判断出是比较发达的，因为总量大，交通设施好，老百姓汽车普及面广。

汽车的第二个作用，反应在经济的冷热上。比如发达国家美国、日本和欧洲，有一个统计，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汽车会增长三个百分点。我曾经把这些数据进行演算，应用在中国市场上，这样就知道汽车什么时候是热产，什么时候热销，就知道经济到底是往上还是往下，这个方法还是很好用。

现在全球还处于疫情时期，中国也刚刚进入平缓阶段，从稳定来看，我认为，我们的经济复苏，这是真的，从今天这里的会议就可以看到这个事情。贾可先生叫我们来讨论，后疫情时代的中国经济发展汽车的问题，之前媒体找我问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说的，如果把疫情分前后，我们现在还是处在疫情的1.0版阶段。

我把1.0版怎么分呢？1月24日武汉疫情开始，因为这个事情，武汉封城以后，全国很紧张，各地也立即紧封，这样紧张的情绪就此开始蔓延。紧接着后面停工停产，特别是春节期间各大酒楼备的货全部囤在那个地方，酒店无人问津，客观的说，这个损失不可消除。

我在全球11个国家有企业，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发现中西方在救市的力度上不一样，举例说美国，疫情发生后，起初一部分来上班，一部分人不来上班。不上班的人政府发补贴，一周900块美金，这比上班的工人的工资还高。后来是全国性的放假，放到最后工人都不来上班，但也有收入，最后政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整体上欧美救市的资金，占GDP接近20%，量非常大。他们是通过实际消费开始，从救济入手，增加就业基金来带动，通过消费的增加来刺激生产的增加，通过生产的增加刺激投资的增加，它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我们国家不一样，是从企业这些方面帮我们做，还有政府带头投资，以此来刺激市场，是这样的方式。但不管哪种种方式，都还没有恢复到疫情爆发之前的状态，所以整体上，我们仍然处于疫情1.0阶段。

那在这样一个阶段，我们探讨汽车业的发展，尤其是备受关注的新能源汽车，我认为新能源虽然是方向，但是没那么快。

前年我和几个做新能源汽车的人聊，他们说新能源是方向，政府有补贴。我听后很客气地告诉他，政府是无限的力量，但是在经济上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的增加，当它没有补贴的时候，企业怎么办？作为企业家，经营一个产品，如果完全靠国家补贴，那就等于等死。必须要做到不靠国家补贴还能做得很好，这样才会有前途。

我理解企业家应该以国家为己任。第一，国家因你而强大，第二，社会会因你而进步，第三，人民会因为有你而富足。我们要做就是要瞄准国家需要、社会需要、人民需要的事情去做，你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想赚钱。

不要想把竞争对手打倒，要想社会需要我去做什么事情。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