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我来跟你说说王晓麟后面的戏

文 | 江小花

赛麟的受伤前员工乔宇东，以及一些媒体不遗余力地揭锅；南通市政府感受到了压力换掉一位分管的马常委，随即南通市中院开出赛麟公司的封条；王晓麟和如皋方面种种令人咋舌的不平等条款浮出水面；王晓麟夫人丛超和美女助理许寅领衔法人的四家纯技术出资的公司，以及王晓麟哥们儿的公司莫名接受赛麟数千万费用，乃至王晓麟执掌下赛麟的各种捞钱手段；王晓麟在美国微博不息、朋友圈不止，扬言要举报揭黑；南通对王晓麟刑事立案……

这是过去两个星期，在幻灭的新造车公司赛麟身上我们已经吃到的瓜。

到目前为止，对后续剧情左右最大，也是最应该已经吃到但还迟迟没有吃到的瓜，是王晓麟跟如皋市政府旗下的投资公司白纸黑字签订的，到底是份什么样的合同。

律师出身的王晓麟何许人也？这位出身在湖南一个标准书香门第、成年后旅居美国的律师，可是在跟仰融这样老辣的人物在美国同做移民生意的，最后双方大撕，他还能全身而退并获利颇丰的“汉子”，火中取栗本就是人家的专业。

在创办赛麟之前，王晓麟还在清华大学清清淡淡地做了一年多的法学客座讲师，不知道有没有带出几个真传。

在赛麟的业余时间，王晓麟最爱干的就是翻译中国诗词，我冷眼观之，尤其喜欢翻译毛主席的诗词。按照他的说法，他的译笔，有的是一些古诗词迄今为止最好的译笔，有的则是唯一的。按照我喜欢的表述，如果王晓麟说的是真的，那么文联应该给王晓麟加以中国文联北美分会主席的头衔，并享受正厅级待遇。

这位文艺爱好者，还是一位雪茄爱好者、红酒爱好者、飞行爱好者，和持有美国赛车执照的赛车爱好者。所有这些爱好的共同特点都是，有热情，有腔调，耗时间，费钱。跟混得很好的汽车媒体人重合度很高。

以我跟他两次单独的交流来看，这个人健谈，喜欢输出个人看法，喜欢用锋锐的词锋来表达自己的委屈，时不时还透露出些不患人之不己知，唯求被公正看待的高洁。言谈之间，旁征博引，与各路名人交往见闻的阅历挥洒自如。

这样一个人，不太像一个合适的创业者，其实挺显而易见的，至少不符合我们对成功创业者一贯形象的认知。不过，倒确实挺适合跟地方政府接洽的。

在国家有明确的补贴和鲜明的扶持冲动的经济领域，出现骗子丛生、大量浪费的现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财经作家吴晓波在他的多部著作中，都提到了中国经济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结。

对于要搞活、搞大的产业，“放”显然是主题。理性发展在国内似乎天生就是产业腾飞的死敌。

但凡一个行业没有弄到凡有井水处，必有人嚼舌头的地步，那就算是没起来。出不了遍地骗子，又出不来个把大骗子的行业，那就是没得到真心支持。普通人看到各种骗子的奇葩新闻，通常会啧啧不已、敬而远之，但“会看”新闻联播的企业家看到，就会嗅到行业投资环境超好和政策支持的机会。

所以，就我看来，其实这就是咱这旮瘩的风险投资。这可比如今的风险投资力道大，地方政府趋之若鹜；中央级媒体天天给打行业软广，你机巧一些混上个企业专题报道，难度也比平时小得多；银行虽然一般比较谨慎，但是裹挟之下，通常是守不住那脆弱的小底线。

有此认识，在行业被强推的大背景下，就不必再一笔一笔去心疼此起彼伏打了水漂的几百上千亿了。冷眼观之，除了一些纯粹的骗子，如戴雷团队那样以小博大的机会主义赌博式做法；如贾跃亭那样巴黎公社式的没对好表的梦想最终沦为庞氏骗局的骗子；如黄希鸣那样才德不配理想，最终迷失的骗子——在大时代里面，说不定都还有良性的骗子价值。

为什么把王晓麟拉出来说呢？因为基于目前所有的已知信息，这太像是一场比较纯粹的骗局了。

里面似乎没有与能力不匹配的理想，没有失于急躁的良善，甚至没有太缜密的欺骗逻辑，有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几方参与的贪婪。并且这种贪婪，被事发之后王晓麟的各种表态勾勒得分外理直气壮。

比如，在被贴上封条之后，王晓麟的说法是，南通市法院这样的做法是违法的，也是违约的。随后，祭出杀手锏，我手里有相关官员违法贪腐的证据，将向各级纪律监察部门举报。再随后，为员工请命，你们不再出钱，解决员工的利益问题，同样是违法并违约的。

总的来说，王晓麟的表态，像是在提醒南通方面，我干的这些事儿，可都是咱们约定能干的事儿，现在你们不让我依约骗完，这是违约行为，违反契约精神！

对于王晓麟这样一名在法律界混了这么多年的玩法工作者，我倾向于相信他说的这些，不是情急之下的乱咬。所以就对之前双方到底约定了什么，分外感兴趣。

有此怀疑，还因为如今浮出水面的这个骗局之粗糙简陋，简直配不上王晓麟的生活格调。

找到一个钱多心急的地方，找到一个能凑合糊弄事儿的老外偶像，都不用考虑是否能成为咱老百姓认可的偶像，编造一批能证明自身价值的文件，让太太、助理、朋友、同学、家人等各种完全直接人际关系，搭建起一个将将合乎法律周旋需求的架构。

请注意，上面这段的顺序很重要。私以为，在赛麟事件中，这是不可颠倒的。这是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一再上演的桥段。

按照我一个做地方行政长官的朋友的说法，如果一个人来谈项目，而完全不带资，包括个人出资和个人已经驱动的投资，那么基本上就是个骗子项目；如果项目有特别核心的专利，那就得做完善的尽职调查。无视这些是不正常的，相信不会是因为能力不足，经验不够。

而赛麟项目中，居然有四家完全不带资的持股公司被接纳，法人代表是两位王晓麟最亲近的女士，并且连最基本的估值材料真实性都没有核查。可以想象，这四家公司的尽职调查是怎么做的。

而基于这些，赛麟项目最终达成的合同细则，真是让人浮想联翩。不过估计我等吃瓜群众要有幸看到这份合同，还得靠晓麟。

从人物历史来看，王晓麟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誉的。

比如在跟人攀谈的时候，他会主动把之前他跟仰融合作搞移民最终关系破裂的来龙去脉，以他的视角仔细诠释一遍，主旨就是，那事儿虽然也不是仰融的错，但也不是我王晓麟的错。仰老板在外面说我是非，是他气量小了。

所以这事儿，王晓麟现在虽然在微信微博上天天隔着太平洋嚷嚷，声量很大，但其实内涵很小，不断在用只有合作双方才能真正看懂的那些话，来提醒对方。这也就是说他还留有余地，虽然继续骗完的机会不大了，但还是希望双方能“大事化小，善始善终”。

不过，随着南通对王晓麟进行了刑事立案，善了的机会是不大了。然而对于一个入了美国籍多年、又身在美国的刑事案犯，用屁股想都知道，除了让他回不了湖南老家，没法继续去清华大学上野课，别说缉拿归案，就连他拿走了的钱都要不回来的。

所以这时候刑事立案，固然是依法应走的程序，也更是接手烂摊子的人的态度。嘿嘿，我果然是个天蝎。

往后走，我觉得我们多半能吃到这些瓜。

王晓麟继续在社交平台上慢慢公布一些越来越大的瓜，比如公布一些协议中于他有利、又不显得太不合理的条款；分期分批向不同纪检部门递交不同分量的举报材料；通过法律途径来递状子、打官司。

以现在的国际形势来看，他余生的发展应该会定位在美国了。所以他应该会以此次合作为契机，迎合美国的舆论偏好，极言对岸营商环境和法制环境恶劣，把自己打造成被伤害的形象。然后回过头，再来做熟悉的移民产业。

如果在本世纪最初的十年，王晓麟的合作对象，恐怕会被较真的媒体追得体无完肤，不过现在似乎也不必太担心这个，那些人都已经谋生去了。最多是这地方在坊间的名声会变得臭一点，怎么下了那么大本儿，引来的都是青年啊、康迪啊、赛麟啊这样的主呢？

而这一波多达七十多家的新造车项目中，又有多少地方政府，暗暗地入了赛麟的坑而外界还一无所知呢？

说实话，对于被骗这事儿，我从来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比如沾着汽车圈的巨骗陆正耀，他的骗法就能让人平心静气地吃瓜，有创新、有谋略、有技术含量，还有大型人脉圈支撑。

让人不能平静的，就是赛麟这种完全没有与时俱进的骗局。看这个骗局，就跟重看《请回答1988》一样，年代感十足，关键看完了只知道钱肯定是被王晓麟等人骗了，但吃瓜群众到底是被谁在骗，还一头雾水着。

连咱这写篇东西，都还得跟不懂行文一样，到处闪烁其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