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举报，能把FCA的合并梦搅黄了吗？

文｜Karakush

本周发生的一些小事，或许会改变车圈的形状。

周三，通用对FCA提起诉讼，指控后者在过去十年贿赂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的高层，破坏UAW和通用的集体谈判，令通用损失了数十亿美元。

今年9月我们曾谈过通用北美厂近4.8万名UAW工人大罢工的事。这场大罢工最终持续了40天，创下了通用罢工史上最长的纪录，并造成超过20亿美元的损失，可以说非常惨烈。

而双方达成的新协议，则意味着更多的支出。虽然守住了关闭四家美国工厂的权利，但通用答应要给工人每年一次的奖金/加薪，1.1万美元的批准奖金，向现有工厂投资77亿美元，增加数千个新岗位，并缩短工人达到32美元最高时薪的时间。

尽管通用CEO玛丽·博拉（Mary Barra）事后说，新协议代表公司承认员工对成功做出的重要贡献，其所带来的回报、增加的机会云云……但如果认得心甘情愿，压根就不会有罢工的事嘛。

对于UAW，企业一定是恼火的。这是由资本主义结构决定的，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在某时某刻必有一战。

而如今，资产阶级阵营中竟然出现了背德通敌者。

和UAW的谈判，谈一次管四年。通用说，在前两轮，也就是2011年、2015年和UAW的谈判，FCA通过贿赂让UAW允许他们雇佣比通用更多更便宜的临时工和二线工人，让FCA获得了更有利的劳动力成本。事实上，在FCA约有接近一半的工会成员未达到时新30美元的最高工资水平，很是神奇。

和通用的劳动力成本差，能到每小时8美元上下。根据汽车研究中心（Center for Automotive Research）的数据，通用平均每小时劳动力支出在63美元，（福特在61美元），而FCA只有55美元。

这让每次都斗法痛苦又失败的通用哭倒在地。他们认为不公平竞争让自己蒙受了重大损失。虽然至今还没有指出一个具体的赔偿/定损数字，但是通用在诉讼中提到，根据2015年的协议，通用花了19亿美元在增加的劳动力成本上，比预期多了10亿美元。

诉讼是被一项正在进行中的联邦腐败调查案牵扯出来的。调查已经三年了，对象就是FCA的前高管们和UAW的领导层，目前有13项刑事指控和11项认罪请求。基于此加上自己想明白了个中缘起，通用才决定发起这次起诉。

FCA则是又惊又怒，不仅对起诉的内容，还对起诉的时机。眼下简直不能更敏感了。10月适才和PSA官宣要合并，此时应该正是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同时，本周FCA也开始了和UAW新协议的最终轮谈判，他们是美国三大中最后一家还没敲定的。

在官方口径中，FCA自认是一枚强有力的竞争者，并且正在通过成功实施一项长期战略，为股东持续创造价值。你搞这种事，其心可诛。FCA称通用是在进行无用的尝试，只是想转移对自身面临的困难挑战的注意力；尤其指出，你看，原来通用旗下的欧宝和沃克斯豪尔品牌，自从被PSA集团接手后就扭亏为盈了。

一些业内人士认为，起诉其实对合并或谈判都不会产生实质影响。

这次或许并不一定。摩根大通的分析师预测，通用的损失或许至少在60亿美元，根据《联邦敲诈和腐败组织法案》（RICO），罪名成立的话赔偿是按照实际损失的三倍支付，还要外加利息、惩罚性损害赔偿和律师费，所以最高赔偿可以到150亿美元——或许会成为PSA方面的有力筹码。

尽管有部分分析师质疑，对于PSA而言，和FCA合并到底还有啥好处。德意志银行就认为PSA的股东在承担着所有的风险；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也说PSA付出太多；花旗则把合并提案称为严重倾向FCA的立场。

通用的总法顾已经明确，矛头对在FCA，至少目前无意追诉UAW。他们认为，已故的FCA前CEO马尔乔内，是背后谋划、执行、并支持涉嫌行贿的核心人物。

2005年，马尔乔内就有意与通用合并，但是通用并不搭理。到了2009年，马尔乔内则是抓住了菲亚特快破产的机会将其收编，组成了FCA，并在2014年送它整体上市，目前市值230亿美元；到了2015年，他又领导了法拉利的分拆和单独上市，目前市值320亿美元。

这让马尔乔内一战封神。在车圈能实现一出这个级别的合并已经是奇迹，但马尔乔内并不想停。在完全控制克莱斯勒，获得FCA集团控制权和UAW方的全面合作之后，马尔乔内再次开始推动与通用合并。前UAW主席，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也是马尔乔内的老朋友。

据通用的说法，在马尔乔内的主导下，FCA希望可以通过合并来接管通用，内部还有代号，叫“气缸行动”（Operation Cylinder）；成功后，马尔乔内担任合并公司的CEO，管理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公司。出于这个动机，行贿UAW是在马尔乔内的授权下干的。UAW的支持很重要，因为在集体谈判时UAW可以凭一己之力有效阻止合并。

但最终通用再次选择拒绝。受到暴击的马尔乔内还说不会再约玛丽·博拉喝咖啡了。在其传记中曾提到过，没有完成FCA和通用的合并，是让马尔乔内遗憾终生的一个项目。去年7月，马尔乔内意外去世，享年66岁。

我们必须注意的是，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指控”和“涉嫌”的阶段。所以任何进一步假设，都是大概率是没有证据的合理意淫。

不过有些苗头在暗示着实锤。比如UAW的主席加里 · 琼斯于近日宣布辞职，并且立即生效。契机也很是微妙。UAW有一项30号条款，大概有半个世纪没用过，那是一套极其沉重而复杂的内部程序，用来开除行为不端的工会成员。而就在UAW国际执行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投票通过要实施这项程序将他革职之后，他就主动退位了。

尽管通用的诉讼不针对UAW，在通用的立场即便有所不公也绝对不想再陷入和工会的无限纠缠中；但有劳保专家指出，这对UAW的诚信提出了质疑，尤其是本质上是在控诉两者合谋去影响集体谈判的结果，并且是达成对企业有利而对工人不利的协议。这对工会的影响才是深远的，不是目前设法努力变得更干净可以解决的。

此外，我们也只能从意图出发进行揣测。

车企之间告来告去的，其实一直都有，属于小告怡情。但是像通用这次的行贿舞弊诉讼是极少见的，一来举证证明困难；二来原本不管面上如何叫嚣，车企们在背后总是手拉手心连心，共同保护行业的利益。

有分析指出，对未来的恐慌正在破坏以往车企集团之间的暧昧关系。大市不堪，再加上对自动驾驶和电动化的巨额投入，能不能玩得转其实没有企业可以确信。而通用这一告，或许就是一次摔杯为号，宣告困难时期企业之间要开始进行残酷而赤裸的竞争。

而这个局面反而是证明了马尔乔内一直是对的。他之所以一直主张合并，根本原因就是汽车行业资本投资的回报率太低，他认为各大汽车制造商在统一技术上进行分别投资就是一种浪费，汽车行业必然要走向一体化。

这个言论因为太过颠覆还被《纽约时报》称为“汽车界无人理睬的先知”。马尔乔内后来说：“让废物继续不受控制，从根本上讲是不道德的。”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你很难判断，马尔乔内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还是一个为了推动大义的先锋改革者。这种历史的多义性本身就好像在说，这个时代正在一个迷茫的十字路口，没人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怪美帝的朝阳区群众建设没做好，换了在我们这儿，这种涉及到人民群众切身利益，还都在阳光下摆着的猫腻，能从2011瞒到2015，再瞒到2019？哪儿能轮到通用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