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周末」树木希林：演了一辈子奶奶的老奶奶，活得比年轻人更酷

（谨以此文，缅怀树木希林女士）

文 | 李妍

编辑 | 袁桂远

世间有这样一种说法：老人临终前的一天或者某几天能感知到自己死亡的即将到来。

于是，他们有的会去特意交代些什么；有的会特意穿上一身干净衣裳；有的也会什么都不做，默默地环视着。

还有的，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背后告别。

“谢谢你们了。”

（《小偷家族》片段）

这句让众多网友眼泪决堤的话，来自于《小偷家族》里的柴田初枝奶奶。这种离别的姿态，来自于树木希林奶奶在拍戏中的临时起意。

树木希林觉得，那个时候该用这样一句话来告别了。

而一向喜欢删情节的导演是枝裕和唯独留下了希林奶奶自由发挥的这一句。

（ 因树木希林的去世，导演泪洒金棕榈颁奖现场）

正如是枝裕和所说，电影并非在开拍前就知晓，大多是在累积细节的过程中自然浮现出来的。

而这部获得金棕桐奖的片子，却是一场树木希林与全身癌细胞的战争。

有趣的人，骨子里就是五彩缤纷的。

时针拨回到几十年前，那个时候年轻的树木希林便有着特立独行、可爱的灵魂。而树木希林，也只是她随意给自己取的一个艺名。

她的上一个艺名悠木千帆在参加综艺节目时因为实在没有可拍卖的东西，于是便以两万两百日元（人民币约1300元）的价格卖给了快餐店。

树木希林于1943年出生在东京，当初为了生计才机缘巧合成了演员的树木希林出道较早，她的第一段婚礼维持了不到四年后无疾而终。30岁那年，因为摇滚歌手内田裕也无意间经过，希林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爱上了。

1973年，他们交往不到五个月，便登记结婚了。两人没有婚纱西装，都是一身帅气的牛仔服。

可结婚刚两年，两人便分居了。因为内田裕也不断的家暴、出轨甚至是勒索。

这一分居，便是四十多年。

期间，内田裕也提出离婚，但希林坚持不同意。就这样，两个人纠葛着到了晚年。

“如果有来世，我会时刻警惕自己不要再与这个人相见。因为来世如果再相遇，我仍会爱上他，从而再次度过狼狈的一生。”

而内田裕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希林是史上最强的母亲、最强的女演员以及最强的妻子，他的一生都秉承着最摇滚的精神由衷向她道歉。

“我很感谢内田裕也，对我来说不能用丈夫的眼光来看待他，他会生气也会爆发出来，这一点我真是没有办法。”

或许，没几个人能读懂树木希林的这段爱情吧。至少不论在哪个年代，内田裕也都是无法洗白的“渣男”。只是希林觉得，多想感谢对方的地方，这样想才有意思，这样生活才有趣。

如今在她丈夫房间门上，树木希林还悬挂了圣母玛利亚的人身像，说是用来洗净身心。同时在卫生间只给他安装了淋浴而没有浴缸，理由却是因为树木希林认为玩摇滚的泡澡太奇葩，站着淋淋就得了。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接受离婚。毕竟在大家眼里我看起来还是很像样，而他却很乱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我还是挺感激的，对我而言这种的思考方式，就像是混沌得被污染的心怎么也得不到净化，却在和内田的战斗冲突中得到了平息。”

相比起爱情，树木希林的一生似乎要更酷。

演戏对她来说是终身最爱的事情。

年轻时的她出演过各种风格的角色，搞怪幽默。可让她成为国宝级演员的还是那数不尽的“妈妈”和“奶奶”。甚至在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扮演之类的角色。

树木希林，是演了一辈子奶奶的老奶奶。

“与其说是为了角色而努力，不如说是为了活着而努力。是演员就要时常挑战自己，需要质问自己。”

树木希林演戏时会从家里带去东西当道具，这会让她觉得更有生活感。

河濑直美导演甚至在节目中坦言说，树木希林简直是个怪物，能够自然的创造出一个奇迹般的镜头。

就像与她合作了十年之久的是枝裕和导演也曾说，之所以选择树木希林不只是因为她自然精湛的演技，更是因为和她合作会莫名的就想成为更优秀的导演。

想必上帝也喜欢上了这位可爱的老太太，便自私地设法想早点拥有她。

2003年，树木希林视网膜剥离，导致左眼失明；2005年，被发现患上乳癌，摘除了右乳，可遗憾的是癌细胞早已扩散全身。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依旧选择用饱满的姿态去迎接。拍戏，是她余下生命里最不可留有遗憾的东西。

在患病的日子里，她接下了4部影片的拍摄工作。高温三十多度、深夜、治疗后工作都是她的生活常态。她每天自己开车去片场，一个片子结束了第二天就开始另一个。

她丝毫不驻足的奔向着每一个前方。

当简单上完妆后，开拍前她会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自言自语：“不错，像模像样。这个皱纹我喜欢，可是大家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皱纹是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不显示出来太可惜了。”

在回收可燃垃圾的日子里，树木希林把剧本全部处理掉了，一个个都收拾了。

当被问到，烧掉这些会不会有恋恋不舍的感情时，树木希林平静如水。

“没有什么恋恋不舍的，对人恋恋不舍太奢侈了，对物品没有什么恋恋不舍的感情。”

希林觉得，身体没力气了，但能量却没有衰减，这真是上了年纪的矛盾之处。她坦承，这之后的每一部电影都是撑着一口气来做的。

她信奉自己的原则，认为做的每件事，都要有自我成就感的东西在里面。

而当问到对年轻人有何建议时，希林的回答更是可爱：“千万不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要是年轻人，老年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树木希林拼尽了最后的时光，到2018年的6月，没有拐杖她已经走不了路了。因为想在家度过最后的时光，她拒绝了去医院治疗。

生命的最后，她放弃了一切能延缓死亡的药剂，选择还是一如既往地这样活着。

《日日是好日》的拍摄杀青后，她拒绝了其他新作的邀请。“我现在啊，其实体力已经差很多了，肌肉没力气了”而这，也成为了老奶奶的遗作。

在老奶奶停下拍摄工作之后，她又开始了另一份工作——帮别人介绍电影。在这段时间里，她替自己关爱的人完成了一部电影作品，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2018年7月，这是老奶奶57年演员生涯里最后一场拍摄，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幕。当时的她因为身体消瘦，已经穿不下之前合身的剧服，只好亲手缝改。

“生命短暂，少女恋爱，满腔热血未消散……”这为德国影片拍摄的一幕，印刻了树木希林努力活到最后的身姿。

哪怕生命的能量在最后消失殆尽，她也不觉得此刻的自己像寿终正寝的臭抹布一般。她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活到最后，不想给家人添麻烦。

原来所谓生死，是人还没成熟便就要结束了。犹记得你说，如果死亡要到了的时候，就带着那份骄傲，躲到一边去吧。

我难以想象，得是多么坚强的人，才会选择免去麻烦亲人，自己一个人迎接死亡。

生命尽头的这段日子里，每一天希林奶奶都会想到死亡的事情和每天不得不想的生活问题，只是无论如何，希林奶奶都希望以一种美好的形式结束。

2018年9月15日，树木希林逝世，享年75。

这位酷着过了一生的女人，用她自己的方式，悄悄地告别了。

“我把我的身体想做是自己的东西，但身体是借来的啊。因为年轻的时候， 我一直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事到如今我想对它说声抱歉也为时已晚了啊。但想到我能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了就觉得轻松好多啊。在别人看来这恐怕就叫‘觉悟’吧。我现在能带着自信这么说了，到今天为止的人生我都活得非常好。我就以此向大家告别了。”

树木希林，你的人生杀青了，但是留在人间的好电影永不落幕。

从前，你的名字，我觉得很难记。可能那时，是我并不觉得你珍贵的缘故，树木希林，树木希林，树木希林。

好的，珍贵的名字的，说三遍。这是一个治愈系的名字，是绿色的。你化作森林的一棵树，一个精灵，留存人间。

我现在开始后悔没有早些知道你，这样我是不是就能更真切地多喜欢喜欢你。

而不至于在这样一个没有你的日子里，只剩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