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与器——雷克萨斯的生活方式

在送机的催促微信升级成电话时，我正好在电梯间点按手机的快门，拍下斑斓色彩如波浪翻滚般的墙壁和地面。这是我离开杭州柏悦酒店时留的最后一个记录。

与镜头相比，我更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东西，而通常在观看打动我的东西时，总会由于太专注而忘记了拍照片。柏悦酒店的装修很文雅，看起来更像是建筑师而不是室内装潢师的作品。注重用结构自己表现自己，而非借助额外的装饰品。尽管也会看到一些陈设，但显然，它们都十分臣服于主体结构。

Park Hyatt是从Hyatt中升级出来的高端酒店，就像是雷克萨斯上升于丰田。由于星级评定变得太普通，且只有5星，已经没法满足人们对等级标签的需求，于是供需双方一起努力催生了更专属的酒店品牌。富人中的富人，高管里的高管，就能自然而然地，与他们的同类进行“再分级”了。物理学的规律决定了，在人生活的世界上，任何“堆积”，都是越高处量越小，且呈指数级。也因如此，人才有向上攀登的落脚点。

柏悦酒店专门建在摩天大楼的上半部分。客人需要乘坐电梯到达数十层位置的大堂办理入住，然后换乘另一组电梯，上升或下降到房间。走廊静穆，客房成对的位于一个共用的门洞内，令人想起中式宅门。房间洁净朴素，有种“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感觉，但，凡是有必要存在的，就是上等的。比如那些酒店的接待员和服务生，他们会给客人一种管家仆从内外接应，因而反客为主的幻觉。

杭州柏悦没有上海柏悦那么大的气势，却透出精致的气质。雷克萨斯把这作为LS和LC“兼融之旅”体验活动的结束场，也是“设计”好的——这家酒店有一位精于美食的总经理。由于是厨师出身，这位总经理三十年来管理的多家酒店都以美食为傲。每一款车，都有它骄傲的特质，驾驭它的人也有，二者配合好了，又呈现一种独特魅力。器物之美，说到底，都是人自身的体现和衬托。

只是这一餐，几乎每一道菜都十分精彩，却令人难以遍尝，因为实在太多了。好吃的东西有两类，一类是珍馐，昂贵珍惜的食材，天然就味美。一类是厨艺，常见的食材，烹出美味，他人所不及。当然，大多是二者兼具的。

比如在宁波鱼丸里放入燕窝做馅，澳洲龙虾生切薄片用松茸鸡汤烫熟，菌菇馅料中加入黑松露提味的叫花鸡等等。有道菜竟然让我生出时代变迁的感慨来——清蒸大黄鱼。“大黄鱼”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估计已经少有人清楚。很容易跟现在菜市水产冰柜里来自养殖网箱的“黄花鱼”弄混。它们并非同种。

我上中学时，生物课有专门讲解，二者均属中国主要海产鱼类。“大黄鱼”，在我童年时，是海产中跟“带鱼”不分家的寻常物。却因为过度捕捞而近于绝迹。因其味美而高产，命运类似西方的鳕鱼，且更悲惨。不可养殖，也使它在实施了多年禁渔期政策后，仍然难以恢复。在餐厅的菜单上，乃是凤毛麟角，更不用提菜市了。四五十年前，百姓的家常美味，现在，绝对的极品食材，鱼，却还是那鱼。清蒸，也不需要什么艺术，够新鲜，配几片金华火腿，葱姜即可。

食材的这种特点带有普遍性。当古筝艺术家常静开始拨动琴弦时，我在她背后的屏幕上看到雷克萨斯LS仪表台的画面闪过，那分明就是一张琴。中国这些年很好古，人们乐于收藏古物——应该是都富裕了。如果是张唐宋年间流传下来的琴，放在那里不弹，恐怕已经惊艳当场了吧。一张现代的琴，不弹，则无人注目。而我，还是更乐于欣赏这琴，经由常静的手指，所生出的音乐。

声的珍贵，在于过耳及灭。余音绕梁，夸张美言而已。“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是关于音与味相通的经典文学记述。现在有了录音技术，所有的珍贵，都能以价计，不过，得以闻天籁于当场，也是可遇不可求。在杭州的收尾之作，是古筝与电音的对谈。万幸，次序是先味后音，否则，虽无孔子之耐久，当天的“味觉”恐怕缓不过来。

就像第一天晚上在上海柏悦。先音后味，那一餐，对食物基本无记忆。一人双筝的演奏，先是眼前一亮，继而暗自琢磨，这双筝有何不同。虽闻中日音韵交响，却还是没想到为何要双筝演奏。直到曲毕，常静道出创作原委：一筝为日本承自中国唐代的音律设定，一筝为当代中国的音律设定，美哉其意，逸哉其境，当晚，食而无味……

不管开什么样的车，走的，是平等的路。不管它洁净还是污浊，平坦还是坑洼，所有的车，都有一样的通行权。但人们还是会向往好车，还是会把智慧与财富用于打造好车。于是，好车就只能昂贵。开着LS和LC驶往安吉，我的心情很悠闲，他人欣赏外在美，我欣赏内在美。

看着LS的内饰，脑海里跳出的两个字竟然不是“豪华”，而是“节制”。那亮晶晶雕着花的，不过是块玻璃；折叠出精密立体图案的，不过是块绒布；朦胧的光，不过是LED；水波涟漪，不过是拼叠起来再切割的寻常木头。跟欧洲豪华车强调顶级珍稀材料不同，雷克萨斯更重视展示人的技艺。它们都很昂贵，却给人不一样的体会。

安吉的悦榕庄，贵为极品的一家度假酒店，客房也无非就是一处明清江南格调的清净院落而已，并无奢华的装饰。前院袖珍，当地一盆松景、一积了雨水的石臼，便无它物。入室前回头望，白墙一衬，优雅质朴，便成诗画意境。后院也是简单幽静，半亭一座罢了。唯廊内有滑动的木质地盖，拉开是一池温泉，令人闲散之意顿生。

古时江南商贾最富，地位却低。营建房舍园囿，门面装点，不可逾制。这反倒激发了才智，弄得处处匠心独运，精巧优雅，连乾隆来看了都跑回北京，模仿着盖了座谐趣园。体量、色彩、材料都受到严格限制之下，江南的“民间”建筑却得以包含诗书画意，与自然融合了。

古语说“君子不器”，我想添一句“而善驭其器”。无论工具的运用、财富的运用、人才的运用，莫不如此。这雷克萨斯似乎谙得此道。到了安吉，两样东西最易想到，竹和茶。竹，可谓“全材”。从致俗的谋生器物，到致雅的禅学，都用得着它。农人挑担用的是它，文人作诗用的也是它。被它裹起来的山，映出来的水，无不令人心旷神怡。创于中国的禅学讲清净空灵，这植物是绝配。禅茶一味，所以讲禅需佐茶。一位制笔师、一位佛学者、一位茶人，贵，然而在人不在物。这个世界，到了尖端上，是人贵，而其器自贵。

本文作者为踢车帮 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