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申请破产，意味着传统经销商模式的终结？

总编 | 张克环

编辑 | 鄢丹

作者 | 桑田

来自汽湃（GREATAUTO)的报道

“庞大集团已于今年5月17日提交破产重组申请，目前正在等待审批。”

6月10日，当这条消息被媒体爆出，瞬间引发了汽车行业的巨大震动——作为曾经的中国和全球市值排名第一的汽车经销商集团，庞大集团近年来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实，但突然曝出“破产重组”消息，依然是极具冲击力的重磅消息。

从2017年以来，关于庞大的负面消息就没有停止过。

2017年4月，庞大集团接到调查通知书，证监会对其启动了调查；2018年，被“缺钱”笼罩的庞大集团开始卖店“断臂求生”；再到2019年5月21日，上交所公布对庞大集团及其有关责任人的纪律处分决定书，一步一步走来，庞大已经进退维谷。2018年年报更显示，庞大集团2018年全年亏损60-65亿，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亏损金额达71-76亿。短短一年时间，巨亏超过70亿，庞大毫无疑问已病得不轻。

面对破产重组的消息，庞大集团董事长庞庆华却显得意外淡定，甚至还反称破产重组是“重大利好”，他认为这是解决庞大集团面临的资金问题、化解危机与风险的一个有效途径。

庞大究竟遇到怎样的难题？破产对于庞大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曾经中国和全球市值排名第一的汽车经销商集团的破产重组，是否意味着传统经销商模式已经走到了末路？

庞大集团全称庞大汽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主营汽车销售和售后服务，是国内知名的汽车经销商，早在2011年4月28日就挂牌上交所，成为中国首个上市的汽车经销商。

这一切的起点，在36年前。1983年，28岁的庞庆华被分配到河北滦县物资局下属的机电设备公司，由此开启了他在汽车流通领域摸着石头过河的峥嵘岁月。在80年代、90年代的浪潮中，机电公司先是改成唐山市冀东物贸公司，在2008年最终“改制”成为了如今的“庞大集团”。

上市前的2010年，庞大集团拥有网点数量926家；上市之后，庞大集团通过新增网点不断扩张。2012年末，庞大集团网点数量达1429家，为历史之最。这时的庞大集团正如其名，登上了全国最大汽车经销商集团的宝座。

与多数汽贸公司采用“租地建店”不同，庞大集团走的却是“买地建店”重资产路线，这也为庞大集团如今的困境埋下了隐患。

当时的庞大集团风光无限，通过IPO、发债和定增，庞大从市场上先后拿到220.70亿元现金，曾经是全球市值第一的经销商集团。不仅在经销商层面做到顶尖，庞大集团还曾是斯巴鲁中国的持股股东、垄断了斯巴鲁在大半个中国的销售；2011年，刚上市不久、意气风发的庞大集团，一度还希望效仿吉利收购沃尔沃，尝试收购萨博汽车，成为全球罕见的彻底打通从生产制造到终端销售的汽车帝国。

当然，收购萨博这件事后来流产，而庞大集团也并没有持续牛下去。

除了上市第一年的2011年，做到了盈利5.17亿元。从上市次年的2012年，庞大集团便开始亏损。8年间，仅有2011和2016年两个年份盈利，其余5年均为亏损。2018年，这个中国车市28年来第一个全年下滑的年份，庞大集团更是巨亏70亿。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2010年上映的电影《让子弹飞》的台词，显然没有被庞大集团听进耳朵里去。让庞大集团陷入今天这般困境的，除了汽车零售确实从2018年转冷，更重要的原因正是庞大集团过去十年间的盲目冒进——在全国各地大规模买地建店，甚至还开店开到了蒙古国，让庞大集团的资产规模无比“庞大”，也因此负担了天文数字的贷款。

“庞大集团当前局面与前期发展速度过快不无关系，但造成资金周转困难的直接原因还是与银行前期大幅抽出贷款有直接关系。”庞庆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上市之初，庞大集团从银行贷款买地、建店，导致长期“短债长用”，使银行担忧庞大的资金面，开始催收贷款。

与此同时，证监会从2017年开始对庞大集团的调查，以及后来证监会、上交所相继对庞大集团和庞庆华在内高管的处罚，都动摇了市场对庞大集团的信心。从2017年至今，庞大集团股价持续走跌。而庞大集团在2018年的季度财报中多次指出，公司商誉因此受损，也拖累了融资与借款渠道的畅通。

据庞庆华透露，2017年下半年，银行从庞大集团抽贷金额为60亿元，2018年抽贷金额为162亿元。“庞大就像在爬楼，到了一定高度后，银行把‘楼梯’撤了。”庞庆华说。庞大集团如此体量，前期又投入过多，银行抽贷让庞大集团彻底断了“粮草”。

2018年，因买卖合同纠纷、融资租赁合同纠纷、借款合同纠纷等原因，庞大24次成为被告，涉及金额近9亿元。让庞大集团陷入“破产重组”的，正是债务问题。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庞庆华表示，此次“破产重组”主要是由债权人发起，并不是庞大集团主动申请的——他所指的债权人，是指北京冀东丰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据庞大集团5月13日发布的一则公告显示，冀东丰公司向河北省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对庞大集团进行重整的申请。其缘由是，2017年5月4日，庞大集团为补充流动资金用于进货，向冀东丰借款1700万元，借款期限为期一年。但借款期到后庞大集团因资金紧张，未能偿清债务。因此冀东丰以庞大集团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有明显丧失清偿能力可能为由，向法院提出对庞大集团进行重整的申请。

欠债无法偿还，被对方诉诸公堂。常人看来这已经是病入膏肓，但对于庞庆华来说，这反倒是“重大利好”。6月10日，庞庆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与外界认为这是庞大不行了，庞大全面危机的看法不同，他认为这是解决庞大集团面临的资金问题、化解危机与风险的一个有效途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庞庆华曾经表示，庞大集团希望采取“债转股”的思路，由此削减庞大的负债。“如果能转250-300亿，对于我们的资金压力会有很大的缓解，有助于公司恢复正常经营。”今年5月14日，庞庆华曾如此表示。

但这其中另有玄机！

汽湃传媒通过企查查、天眼查等平台证实，庞大集团的破产重组纯属“自导自演”！向法院提起对庞大集团进行破产重组的北京冀东丰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事实上正是庞大集团的下属企业。庞大集团，拥有该公司99%的股权！

也就是说，庞大集团是自己借钱给自己，然后说自己没法还钱，申请“破产重组”。选择破产，是庞大集团自愿的！

申请破产重组，或许是庞大集团无可奈何之举。2018年，深陷债务危机、资金链紧张的庞大集团，采取了出让4S店等方式尝试自救，但均未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当年5月，庞大以12.53亿元出售旗下5家优质4S店；7月以3.2亿元出售5家4S店；8月，庞大集团又决定将下属9家4S店的100%股权转让，转让价超10亿元。在3个多月时间里，庞大集团3次抛售旗下4S店资产，收入约26亿元。

根据2018年财报显示，庞大集团经销网点缩减到了806家，较2017年末减少229家。一位庞大集团旗下4S店工作人员告诉汽湃传媒，庞大集团的内部目标是将销售网点缩减到300余家，这一规模与2012年的顶峰相比，只剩不到三成。

资金不足，影响了公司的对外汽车采购业务。前述庞大集团旗下4S店工作人员透露，庞大集团的采购部门从2018年6月19日开始就没有采购新车。没有新车采购，直接影响门店销售，进而完不成主机厂规定的销售目标，4S店拿不到主机厂返点，同时影响了后续提新车。庞大集团已经走入了“恶性循环”。

2019年新出炉的经销商榜单中，庞大集团已下跌到了第九名，其420.34亿的营收规模仅约为第一名广汇汽车1661.73亿的四分之一。

如今，庞大集团官网的“公司新闻”一栏，也停留在了2018年9月。那些看起来依然信心十足的标题，如今点击之后也无法进入相应网页。庞大集团或许连维持官方网站的钱都紧张……

在业务瘦身的同时，庞大集团仍积极向新业务方面转型，在汽车电商、平行进口、共享租赁等方面做了多重布局。不过，眼下庞大集团面临的关键问题是如何渡过资金难关。庞大集团旗下确实仍然有价值不菲的地块和4S店资产，但卖店、卖地，也只能是饮鸩止渴——当年在“黄金期”贷款花大价钱买下的地、建下的店，如今面对汽车和房地产市场的双重寒冬，即便能找到“接盘侠”，也只能是赔本出手。尽管庞庆华对破产重组依然充满信心，但庞大集团的未来并不见得真的乐观。

虽然庞大集团走到了破产重组的十字路口，其前途未卜，但这并不意味着传统经销商模式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诚然，近年来经销商们的日子都过得不如意。庞大的遭遇可谓是经销商们的缩影——汽车销量低迷，经销商库存指数居高不下，激烈的价格战导致毛利下降；同时，销量不足也就无法完成主机厂目标，导致经销商无法拿到优惠返点，又进一步导致了亏损。再加上货币政策收紧，经销商集团资金链十分紧张，动辄就有断裂危险……

根据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汽车经销商商会（CADCC）发布的2018-2019汽车经销商对厂家满意度调查报告》显示，全国53.5%的汽车经销商在2018年以亏损收场。与此同时，经销商库存指数一直居高不下，5月份国内汽车经销商综合库存系数为1.65，同比仍上升4%。

但正如前面提到的，庞大集团的状况与过度扩张、因违规被证监会处罚有关，放眼国内车市也是独一无二。与之相反，同为上市公司的的广汇汽车，2018年虽然利润下降，但依然保持盈利；而中升集团年报更显示，该集团2018年不仅收入首次突破千亿大关，实现了同比24.9%的大涨，其新车销售、售后服务板块均实现了利润大幅增长。

很显然，并不是所有的4S店、所有的经销商集团都不挣钱。所谓的直销、电商，至少在目前仍然是小众，并没有对传统经销商模式构成颠覆性的挑战。那些能够审慎选择品牌、稳健投资的汽车经销商，依然能够活下去，甚至还能活得不错。

而从重整车销售，向重服务、乃至二手车、汽车金融、汽车文化转型，也已经是绝大多数经销商的共识。比如在2019汽车经销商百强榜排名82位的成都三和汽车，早在近十年前就开始战略转型，从单纯的汽车销售向汽车文化产业方向转型，例如享誉全球的老爷车博物馆以及跨界的奢侈品代理业务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