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而独特：逾百年来电动汽车的跌宕起伏
编译 / 戈 弋
设计 / 张 萌
“在 1900 年的纽约汽车展上，展出的汽车中有三分之一是由电力驱动的。”《电动革命（The Electric Revolution）》作者凯文·A·威尔逊（Kevin A. Wilson）说， 这是一部关于电动汽车和混动汽车的历史著作。
威尔逊表示：“关于自行式车辆的整个构想一直在酝酿之中，至于如何提供推进动力，一直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蒸汽动力装置笨重，内燃机排放污染严重，而电动汽车则平稳安静。
然而，电动汽车的衰落来得相当突然，这要归因于亨利·福特（Henry Ford）的 T 型车以及其他内燃机汽车在价格、续航里程和加油便利性方面压倒了电动汽车——尽管目前特斯拉及其竞争对手取得了巨大进步，但汽油车至今仍保持着这些优势。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发明家和工程师们并没有完全放弃电动汽车。商业兴趣在半个世纪里逐渐减弱，但实验性的车辆——通常基于汽油车型改造——却在缓慢地推动着这项技术的发展。
↓1910 年，在特内沃德经销商处等待买家选购的福特 T 型车。该店 1903 年开业，自称是全球最古老的福特经销店。
图片来源：Automotive News档案照片
由全球政治冲突引发的石油供应短缺的冲击，促使各国政府和私营部门在 20 世纪 70 年代投资电动汽车项目，环境问题促使出台了排放法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率先推出了 1990 年的零排放汽车要求，这一要求启动了电动汽车的发展进程，尽管许多传统汽车制造商起初并不情愿，但也有许多积极进取的初创企业参与其中。
电池技术的最新进展，极大地提升了电动汽车的续航里程，并减少了消费者的续航焦虑。迅速扩张的充电基础设施，也减轻了消费者因找不到充电站而被困所带来的担忧。
↓Lucid Gravity 已于今年 1 月接入特斯拉超级充电网络，成为越来越多使用这一曾经专属基础设施的品牌之一。
图片来源：CHRISTEL ROBLETO/LUCID
根据行业销售数据，2024 年美国每 100 辆售出的轻型车辆中约有8辆是纯电动汽车，而在欧洲（22.7%）和中国（47.6%），这一数字要高得多。
下面，我们以历史与前瞻的视角审视当下，聚焦于那些历经数十年行业变革仍具影响力的电动汽车技术。
19 世纪：电动代步车取代马匹的早期尝试
威尔逊说，在欧洲和美国，第一批电动汽车只不过是装有电动机和一次性电池的小型马车而已。但这种情况在 1859 年发生了改变，当时开始使用可充电的铅酸电池。
小型电动汽车制造商本质上就是那些为富人代工生产车辆的本地汽车制造商。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第一款商用电动汽车就是“电蝠（Electrobat）”，它是在美国费城制造的，最初是作为出租车使用的。
满怀创业梦想的人纷纷涌入市场。据彼得森汽车博物馆介绍，1896 年由电动汽车先驱安德鲁·L·瑞克尔（Andrew L. Riker）打造的Riker Electric Roadster在当时有着令人瞩目的每小时 15 英里（约24公里）的最高速度。
↓据彼得森汽车博物馆介绍，1896 年的Riker Electric Roadster是现存最早的电动汽车之一。
图片来源：Petersen Automotive Museum
1897 年在纽约成立的电动汽车公司（Electric Vehicle Co. ）吸收了多家生产出租车的电动汽车制造商，汽车历史学家、AutoForecast Solutions 公司副总裁萨姆·菲奥里尼（Sam Fiorani）表示。
菲奥拉尼说：“尽管沉重的铅酸电池续航里程有限，但电动出租车能使用可更换电池来保持运行。” 他说：“整个行业都非常活跃，亨利·福特当时也在进行电动汽车的研发试验。”
1900 - 1920 年：电动汽车发展的“镀金时代”
发明家、企业家和工程师创建了数十家新的汽车公司，其中一些专注于短途运输货物的商用车，这对于电动汽车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应用场景。
↓美国商业卡车公司（Commercial Truck Co. of America） 1913 年生产的 C-T 型电动卡车。
图片来源：BOYERTOWN MUSEUM OF HISTORIC VEHICLES
美国能源部在其网站上表示：“到世纪之交时，电动汽车在美国风靡一时，约占道路上所有车辆的三分之一。”当时电动汽车价格昂贵，但当时所有的汽车价格都很高。
世界上第一辆混合动力汽车由一位著名人物创造，于 1901 年首次亮相。费迪南德·保时捷（Ferdinand Porsche）在欧洲设计了 Lohner-Porsche Mixte。据美国能源部（U.S. Department of Energy）称，这辆大型车辆由电池和汽油发动机提供动力。
↓Lohner-Porsche Mixte 是世界上第一辆混合动力车。其原理是内燃机为发电机发电，为驱动电机供电。
图片来源：WIKIMEDIA FOUNDATION
威尔逊说，1916 年由伍兹汽车公司（Woods Motor Vehicle Co.）推出的混合动力车，采用了电池与四缸发动机相结合的技术，但该车的价格远高于福特 T 型车，该公司于 1918 年倒闭。
电动汽车的衰落，始于 1908 年福特推出了价格便宜得多的 T 型车。1912 年，随着电动启动器的推出，让燃油车不再需要繁琐且危险的手摇启动装置，这一趋势进一步加速。
费奥拉尼是宾夕法尼亚州博伊特伦历史车辆博物馆的董事会成员，他说：“到 1915 年，仅福特 T 型车的销量就足以让一些公司倒闭。”
一些电动汽车制造商坚持了下来，因为有富裕人士愿意支付溢价，来避免燃油汽车散发的汽油和机油气味。费奥拉尼说，出于这个原因，女性和医生是当时电动汽车的主要消费群体。
↓1919 年的Milburn 27L成为内燃机汽车的一种替代选择。它安静无声，而且不会让用户闻到汽油和机油的味道。
图片来源：BOYERTOWN MUSEUM OF HISTORIC VEHICLES
1920 - 1970 年：成本和便利性占据上风
威尔逊在《电动革命》一书中写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电动汽车“蛰伏了 50 年”，因为内燃机汽车成本更低、续航里程充足且不断创新，从而占据了主导地位。
“到 20 世纪 30 年代中期，电动汽车在市场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一直如此，但制造电动汽车的想法经常重新浮现在造车人的脑海中，尤其是全球性政治事件导致石油供应昂贵或为供应不足担忧时。”书中写道。
威尔逊表示，二战为电动汽车的发展提供了契机，比如 20 世纪 40 年代和 50 年代初法国的标致 VLV 和日本的东京电动汽车公司（Tokyo Electro Automobile Co）的 Tama。
在美国，1956 年苏伊士运河危机导致原油价格上涨，此后的Henney Kilowatt 是针对大众市场电动汽车的一次认真尝试。
↓1959 年的 Henney Kilowatt 汽车大多流向了公用事业公司的车队，私人购买的大约只有 15 辆。
图片来源：AUTOMOTIVE NEWS FILE PHOTO
1959 年的 Kilowatt 采用了雷诺（Renault）Dauphine的车身和由铅酸电池供电的电动传动系统。第一个版本的续航里程仅为 40 英里（约64公里），后续更新版本的续航里程提升到了 60 英里（约96公里）。这款电动汽车一共只生产了大约 50 辆。
威尔逊说：“这就像是电动汽车发展的简史。尽管它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我们仍将其推到市场，并期望消费者购买它，但人们并不接受这样的电动汽车。”
菲奥拉尼说，同时代的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和福特都在研发更清洁的通勤汽车，通用汽车甚至在研发燃料电池汽车。
一次性实验性电动汽车包括 1966 年的通用汽车 Electrovair II 和 1967 年的福特 Comuta。1969 年，通用汽车还在其位于密歇根州沃伦的技术中心展示了 XP 512E，同时还有一款汽油动力版和一款混合动力版。
↓通用汽车的 XP 512 是为短途出行设计的。其在 1960 年代末的开发与公众对排放问题的担忧相吻合。
图片来源：PETERSEN AUTOMOTIVE MUSEUM
1970 - 2000 年：石油供应及排放问题，使电动汽车再受青睐
威尔逊表示，20 世纪 70 年代中东的石油危机为电动汽车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使其作为一种燃油动力汽车的替代品而受到重视，同时政府资金也为此提供了支持。
有些电动汽车类似于Sebring-Vanguard Citicar这样的豪华高尔夫车，而另一些则基于量产车型开发。威尔逊说，1979 年的雪佛兰 Electrovette 是一款改装版的雪佛兰 Chevette，但最终它续航里程不足，被搁置了。
通用汽车的实验最终催生了 EV1，菲奥拉尼称其为“美国主要汽车制造商首次制造商业上可行的电动汽车的尝试”。
↓通用汽车于 1996 年推出了 EV1，这一电动化的壮举最终虽以惨败告终，但为如今的电动汽车铺平了道路。
图片来源：GENERAL MOTORS
1996 年，通用汽车开始交付 EV1，这款车很快就吸引了汽车爱好者、环保主义者和监管机构的关注，他们将其视为实现瞬时扭矩和更清洁天空的一种手段。
但这种热情转瞬即逝，最终通用汽车只生产了 1117 辆 EV1 。2003 年，这些汽车在通用汽车位于亚利桑那州尤马（Yuma）的试验场被一台破碎机碾碎。“如果他们继续努力下去，本可以凭借那款车大放异彩的。”菲奥里尼说道。
虽然成本和有限的续航里程导致了 EV1 的失败，但丰田1997 年在日本成功推出了普锐斯（ Prius）混合动力车，并于 2000 年在全球推出。而实用性稍差的本田 Insight 混合动力车于 1999 年就已率先登陆美国市场。
↓时任丰田会长的奥田硕在东京介绍第一款商业化的混合动力车普锐斯，它由汽油发动机和电动机驱动。
图片来源：：REUTERS
2000 - 2020 年：特斯拉打破常规，引发热潮
虽然通用汽车的 EV1 全电动汽车以失败告终，而丰田的油电混合动力汽车大获成功，但对于一款具备足够续航里程和充电能力的可行电动汽车的探索仍在继续。
威尔逊在他的书中写道：“特斯拉通过 EV1 打开的那扇门迈了进来。”特斯拉于 2003 年在加利福尼亚州由马丁·埃伯哈德（Martin Eberhard）和马克·坦宁（Marc Tappening）创立，他们最初是着手打造一款电动跑车。
这辆特斯拉 Roadster 的灵感部分源自 1996 年AC Propulsion 公司的T-Zero。据彼得森汽车博物馆称，“2003 年，该公司将这款车原本的铅酸电池实验性地替换为锂离子电池，这有助于证明后者用于汽车的可行性。”
↓1996 年推出的 AC Propulsion T-Zero 将时尚的外形设计与高性能电驱系统相结合。
图片来源：彼得森汽车博物馆
特斯拉先是推出了 Roadster，接着在 2012 年推出了 Model S，2015 年推出了 Model X，2017 年推出了 Model 3，2020 年推出了 Model Y，2023 年推出了 Cybertruck。它在 2017 年成为全球顶级电动汽车制造商，但在 2025 年第一季度，中国的比亚迪超过了特斯拉。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主要凭借这家汽车制造商的巨大成功成为了世界首富。
特斯拉并非唯一一家从零开始打造电动汽车的公司，尽管在 21 世纪最初的10年里，大多数传统制造商是为了满足零排放要求，将现有车辆改造成电动汽车。
日产（Nissan）在 2010 年推出了基于电动滑板平台的聆风（Leaf），其锂离子电池在 EPA 测试中续航里程可达 73 英里（约117公里）。日产在其网站上表示，该公司与市政当局和电力公司合作建立了充电基础设施。
日产汽车称：“日产聆风体积小巧但创新十足，奠定了现代电动汽车的基础。”2014 年，聆风的销量累计突破了 10 万辆大关，同时日产汽车正在研发第三代电动汽车。
↓日产汽车通过其独特的腰线和突出的前大灯罩设计，彰显了其在电动汽车领域的开创性意义。
图片来源：AUTOMOTIVE NEWS档案照片
在 2010 年代，聆风是和那些续航里程有限的小型“合规汽车”同台竞技的，这些汽车旨在满足零排放要求，包括续航里程为 87 英里（约140公里）的 2013 款菲亚特 500e 和续航里程为 125 英里（约201公里）的 2016 款现代 Ioniq Electric。
雪佛兰（Chevrolet）凭借其 2011 年推出的插电式混合动力车Volt和 2017 年推出的纯电动汽车Bolt，实现了两项电动汽车里程碑。沃蓝达是首款旨在与油电混合动力车和全电动汽车竞争的大众市场插电式混合动力车。
雪佛兰于 2016 年末推出了Bolt，续航里程达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 238 英里（约383公里）。此后，2022 款Bolt进行了更新升级，同时推出了尺寸更大的 Bolt EUV。雪佛兰正在开发第二代Bolt，将作为 2026 年款推出。
↓雪佛兰在Bolt某些市场（比如加州）大获成功，其销量超过了紧凑型车细分市场的燃油车型。
图片来源：PAIGE HODDER/AUTOMOTIVE NEWS
2020 年至今：电动汽车成为主流，但问题尚存
据标普全球移动公司（S&P Global Mobility）的登记数据，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BEV）的销量激增，使其在 2024 年占据了美国轻型汽车市场的 8%，销量达到 128 万辆。2025年3月，美国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升至9.66%。
特斯拉仍占据领先地位，但其市场份额已降至 50%以下，因为更多的电动汽车初创企业和传统汽车制造商在相继进入电动汽车市场后，纷纷推出了相关车型。
标普全球移动公司称，2024 年有超过 80 款 BEV 在美国上市销售，福特品牌占据了 7.5%的市场份额，雪佛兰占 5.2%，新品牌 Rivian 占 3.5%，。
自 2023 年以来，美国电动汽车的增长速度有所放缓，但全球范围内逐步淘汰内燃机汽车的趋势并未停止。
↓特斯拉 2024 年推出的 Cybertruck 在设计方面突破了极限，但销量却低于马斯克预期的与燃油皮卡竞争的水平。
图片来源：LAURENCE ILIFF/AUTOMOTIVE NEWS
混合动力汽车作为一种过渡技术正在复苏，但汽车制造商仍长期看好全电动汽车。电动汽车仍是开发自动驾驶出租车和软件定义汽车的首选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