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张霖郁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师 超

来源 / Financial Times，作者：Patricia Nilsson, Kana Inagaki

大众集团要在德国本土关闭两家工厂的事件仍在发酵。

奥博穆（Oliver Blume）提出的这一建议对于大众集团来说是史无前例的，两家工厂涉及25000名员工，这么大规模裁员在大众集团内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面对集团内部转型、德国乃至欧洲纯电需求的疲软、中国本土新能源车型的激烈竞争……这些都让奥博穆想要废除大众集团承诺的三十年就业保障，打破其87年历史上从未关闭过工厂的记录。

奥博穆告诉员工，“短短几年间，汽车行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向电动汽车的转型对德国汽车行业来说是残酷的。该行业在电池技术上投入巨资，而消费者已转向混合动力汽车，因此不得不应对成本上升的问题。

由于利润和市场需求双双下滑，博世、大陆和采埃孚等全球最大汽车供应商已裁减数万个工作岗位。大众汽车于 1994 年签署了就业保障协议，未能大幅裁员，这导致利润缩水。

大众集团曾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但目前市值只有比亚迪的一半。

一场革命

行业观察人士表示，如果奥博穆此次成功关闭一家或其他德国工厂，将是“一场革命”，一次创举。

杜伊斯堡-埃森大学的费迪南德·杜登霍夫 (Ferdinand Dudenhöffer) 表示：“德国存在成本高、效率低以及政府管制等问题。大众汽车的问题是它就像一家国企，很难改变事情。”

首席财务官阿诺·安特利茨 (Arno Antlitz) 告诉员工，大众集团在欧洲汽车市场年销量与疫情前相比萎缩了13%，大众集团的处境十分严峻。

这意味着大众汽车在该地区销售的汽车数量减少了约 50 万辆，相当于两家工厂的年产量。安特利茨表示：“这一市场不存在了。”

大众汽车强大的工会主席丹妮拉·卡瓦洛（Daniela Cavallo）不同意这一观点。

她认为公司的问题源于领导层，她在会议上表示：“大众汽车之所以遭遇困境，是因为管理委员会没有尽职尽责。”她认为迪斯时代单单押注纯电而没有同时研发混动技术是管理层的失职。

大众董事会并不是唯一一家与工会谈判艰难的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中都有一定数量的员工代表，他们拥有投票权，能影响公司战略的制定。大众工会在监事会中占有一半的席位，在北部的下萨克森州拥有强大的盟友，该州拥有 20% 的投票权，并将就业放在首位。

大众品牌去年承诺到2026 年降本，削减 100 亿欧元的支出。该项目取决于提前退休计划，部分员工可获得全额工资的 85% 以及自愿裁员计划，该汽车制造商已为此拨出 9 亿欧元。

但在未能实现 30 亿欧元的节约目标后，高管们希望采取更直接的行动。奥博穆于德国本地的9月4日强调，依赖规模销售的大众品牌正面临着高风险。

纯电缺乏政策支持

不仅大众品牌，其竞争对手也都面临着消费者对纯电需求疲软和行业快速变化的困境。

雷诺首席执行官卢卡·德梅奥 (Luca de Meo) 将该行业描述为“极度不稳定且难以预测”，并呼吁欧洲汽车制造商之间进行更广泛的合作，以度过动荡时期，尽管今年与大众关于生产更便宜电动汽车的谈判破裂。另一家是Stellantis，美国市场表现疲软导致利润和股价大幅下跌。

与德国车企一样，法国车企也面临工会的强烈抵制，不能大规模裁员。

由于充电基础设施建设放缓以及包括德国在内的各国政府取消了向消费者提供的补贴，欧洲电动汽车销量增长有所下降。

车企纷纷自己掏腰包以现金抵扣，这降低了利润，利润率平均已低于燃油车，部分原因是技术转型需要大量投资。例如，大众汽车为德国消费者在购买ID 系列电动汽车时提供 3570 欧元的折扣，其他市场也提供类似优惠。

2024 年上半年，该集团报告称，营业业绩较上年同期下降 11%，营业利润率从 7.3% 降至 6.3%。大众品牌的利润率在 2024 年上半年仅为 2.3%，而大众集团原本计划通过 100 亿欧元的成本削减计划，在 2026 年才能将利润率提高至 6.5%。

汇丰银行欧洲汽车分析师迈克尔·廷德尔 (Michael Tyndall) 表示：“挑战在于，没有任何单一因素可以解决电动汽车的需求问题。”

根据德国汽车工业协会 (VDA) 的数据，今年前 8 个月，德国售出了 36 万辆电动汽车，比 2023 年同期减少了五分之一以上。大众品牌在中国市场也越来越令人担忧。大众汽车在其利润最高的地区不断失去市场份额，而比亚迪等中国本土电动汽车品牌正计划进军欧洲市场。

大众集团反对欧盟向进入的中国汽车征收关税，部分原因是担心遭到报复，另一方面，也因为集团旗下其他品牌如 Cupra车型在中国工厂生产，之后返回欧洲销售。大众集团不愿透露关税给其造成的损失，但指出其支付的关税比许多中国竞争对手都要高。

分析师和许多投资者支持大众集团此次新的成本削减计划。

独立汽车分析师马蒂亚斯·施密特 (Matthias Schmidt) 表示，该公司面临的挑战十分严峻，工会委员会不得不做出让步。

他说：“这次工会和丹妮拉·卡瓦洛正直面现实。”他指出，马斯克（Elon Musk）的特斯拉和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在短短四年内就夺取了欧洲市场份额的 5% 以上。

工会的斗争

但卡瓦洛已做好了与奥博穆战斗的准备。

她表示，劳动力成本只是大众集团降本的一小部分。集团向纯电消费者提供的现金奖励以及高价车型销售少这两块已经让该公司损失了“数亿欧元”。

她称，关闭德国工厂是不可逾越的红线，并表示：“我们的工厂是周边整个地区的驱动力。”

德国副总理哈贝克（Robert Habeck）在9月3日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表示大众汽车不仅对德国历来知名的汽车工业“负有重大责任”，同时作为德国未来的工业支柱之一，也负有社会使命。

大众集团的危机促使德国政府讨论对电动汽车实施新的税收减免，该项政府已于去年底终止了对电动汽车的补贴。

摩根士丹利 (Morgan Stanley) 分析师警告称，为了将廉价中国汽车挡在欧洲和美国市场，导致汽车价格在欧洲居高不下，这可能“导致到本世纪末，发达市场的电动汽车普及率将远远低于 20%”。

杜伊斯堡-埃森大学的杜登霍夫对政府和工会是否愿意接受奥博穆的方案表示怀疑。德国金属工人工会 IG Metall于德国本地时间9月5日表示，工会可能愿意考虑减少工人的工作时间，但他警告说，如果工会妥协，这个后果大众集团将无法承受。

大众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还有一年，也许两年的时间来扭转局面。但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安特利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