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尼泊尔人的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文｜Dedee

不久之前，旅拍圣地尼泊尔出台了一项新的旅游政策，规定从4月1日起徒步旅行者在该国游玩时，无论户外经验如何丰富，必须有导游执照的当地专业导游陪同，或者加入团队旅游。

究其原因，就是徒步游客普遍心大，哪里危险就往哪儿钻，每年这个和辽宁面积相当的山地国家，都有400名左右的游客失踪。而几乎每次，尼泊尔都要出动直升机等营救工具，每次就要花掉起码3000美元以上，太费国库了。

综上所述还不如直接禁止呢，省心省力更省钱。

而且，在这个和中国一山之隔，且大部分国土坐落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的纯内陆国，坐车旅行也是一种让人永生难忘的体验，甚至一点儿都不输给徒步。

所以今天，我们就从另一个角度，来聊聊尼泊尔。

由于地段特殊，在尼泊尔公路交通约占所有出行的80%以上，汽车绝对是比铁还硬比钢还钢的刚需。且理论上，在尼泊尔可以见到世界上最多的汽车品牌。

毕竟当地的汽车工业几乎为零，只有一个名为HULAS的自主品牌，产品一共就两款，Sherpa小皮卡和Mustang吉普车，采用的柴油发动机都来自我们国家。

其中，Mustang是当地最（没）受（得）欢（选）迎（择）的自主品牌，售价约为5万多人民币，曾在Top Gear第28季中露过一回大脸，新三贱客在尼泊尔拉力自驾游中它扮演了重要角色。

而且，它还曾是第35任尼泊尔总理巴特拉伊的官方座驾——直到2016年，HULAS公司开始生产纯电车为止。

目前的产品，主要是一款高仿路虎揽胜的两厢小轿车及一些电动三轮车。

所以，HULAS牌电动车和中国人最熟悉的老头乐差不多，而且外观样式远没有后者丰富。

如此这般，尼泊尔境内基本上被进口车占满了——即使当地对进口车征收高达241%的综合税费，基本上一辆进口车能买上三辆HULAS，仍无法阻止当地人对进口车的无限渴望。不过由于税费过高，尼泊尔几乎是看不到啥豪华品牌，多是中低档车型。

也因此，他们拥车率不能说是赶英超美，也至少是让好邻居印度笑哈哈。毕竟当地最多且最常见的乘用车品牌就是塔塔，车型也多以微型车和小型SUV为主。

而且，由于三面领土被印度包抄，尼泊尔无论在交通工具还是用车习惯方面，都称得上是全宇宙最“拟印”的国家，甚至在某些方面连印度都要自叹不如。

去过尼泊尔的游客都知道，当地最让人没齿难忘的除了美景，还有交通状况和汽车尾气。

即便在加德满都这样的大城市，也极少看到工作着的红绿灯，据说平均上工率为3.3%。

小汽车、摩托车、三轮车、巴士、卡车和行人同在一条道上双向奔赴，铁压肉的极端案例屡见不鲜。

当然和尼泊尔其他地方的路相比，加德满都的路已经属于罗马贵族级别了。毕竟近70%的国土被山区占了，所以道路即山路，单行道土路处处可见，坑洼与砾石就像乐事薯片里的空气一样多。

也因此在尼泊尔，山路堵车是大宝天天见，没有丝毫安全屏障的弯道是家常便饭，山体滑坡与悬崖瀑布更是开胃小菜。

以上各种对于尼泊尔人而言完全不算啥，只需要睁大眼放大胆开过去就行，哪怕面前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敢冲就有生的希望。

在这个被誉为“离天堂最近的国家”，只要上了“巴士”，无论是当地人还是游客就是在天堂门口反复横跳。

就拿闻名遐迩的普利特维公路来说。

这条1970年代由中国援建的高速公路是尼泊尔的主动脉之一，也是加德满都到喜马拉雅山谷最负盛名小城博卡拉的必经之路。

这段200公里在山间盘旋缠绕的高速公路，其实也就是上海到杭州的距离，偏偏在尼泊尔要开上一整天——或者，应该用山间老路来形容它更合适。

而它已是尼泊尔路况最佳的高速公路了。

甚至在这条路上，只要表明自己中国人的身份，当地人就会对你竖起大拇指表示感谢。饶是如此，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普利特维”这几个字，必然会跳出各式各样的车祸新闻。

由此可见，尼泊尔交通事故的发生率有多高——却依旧无法阻止心大的尼泊尔人和前来涤荡身心的游客。他们坐在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旧巴士中，在动辄滑坡的危险山路上，一路载歌载舞一路颠簸前行。

甚至有人会特地坐在大巴车顶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体验一把真·移动观景台。当然了，只要不贸然低头看车下山崖，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因为一旦低头，很有可能会与悬崖下各种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来个面面相觑。

对了，尼泊尔的“巴士”，其实就是公车类交通工具的统称。这类公车可能是大巴中巴小巴、也可能是卡车面包车皮卡甚至MPV……

它们看起来永远是破旧且拥挤的，车门永远会站着一个身手矫健，不停拍车厢的少年——这和许多东南亚国家比如越南相似。

少年们一边寻觅招揽客人，收钱搬行李，一边充当警卫，瞭望是否有检查站或警察，不断驱赶着乘客上下车来躲避。

即便动辄有警察查岗，尼泊尔人依旧对超载乐此不疲。毕竟当地石油全部依赖进口，为了节约燃料多赚钱，大家出车就会疯狂利用车内甚至车外空间，车顶坐人甚至车外挂人成为常态。甚至不仅仅是载客载货的巴士卡车，私人汽车和摩托车也是超载小能手。

或者说，南亚人的超载情节似乎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路况特殊+超载+车况差，使得尼泊尔的交通事故频发。即便政府已经出台了针对超龄车的禁令，并建造了一座能对全国车辆进行全面检查的车辆适应性测试中心，但以上这些措施和加德满都的红绿灯一样，摆设而已。

根据近十来年数据显示，每年约有1万多起交通事故，每年约有数千人因此身亡。且事故和伤亡人数呈逐年增加的态势。

比如2015年共发生10013起交通事故，死亡人数2006名；而到了2019年，一年内发生了近13000起道路交通事故，有2500多人死亡。

而且，越是大型全国节假日，惨剧越多。

比如2014年10月灯节期间，一辆客车在尼泊尔中部的奴瓦科特县翻下山崖；还有2021年10月德赛节长假第一天，西部穆古县，一辆大巴车遭遇前轮爆胎外加刹车失灵，直接冲下峡谷。大巴车内五十多人有三十多人遇难，多人重伤。而之后几天，国内又接连发生了多起公路翻车事故。

不过，频频发生的交通事故丝毫没有阻止尼泊尔人，尤其是尼泊尔司机们对于公路生活的热爱。

尤其是那些开卡车的司机，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将那些看起来就是倒过N趟手的旧卡车，打扮得如同库玛丽女神般耀眼夺目，充满了南亚特有美学文化。

每一辆卡车就如同一座流动的艺术馆，没有任何一辆车的图案和文字是完全相同的。尼泊尔的卡车装饰原则很简单，就是势必要将车身除玻璃之外的所有地方填满，不能留一处空白！甚至连雨刮器柄都不会放过。

于是乎，大道山路上处处可见被各种神像、动物、彩旗、几何符号、世界名牌甚至人生语录妆点着的尼式卡车。

甚至，有些完全用不上的废弃零部件——过期海报、破损轮毂、彩色胶带，甚至紧急停车用的三角警示牌，都可以成为重要装饰品。

所有的图案和文字都由司机手绘上去，他们个个都充满艺术细菌，创造力仿佛都快从脑子里哕出来了，无比招摇地彰显着自己的个性与幽默。

对于司机而言，汽车是啥牌子并不重要，新旧程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车要怎么打扮，才能获得路人夸赞。

比如，一句大家都懂的“ROAD KING”，尼泊尔司机们可以给你画出一万种风情。几面彩旗或一块废弃的三角警示牌，都能在写实派、印象派、野兽派、波普艺术之间自由切换。

而最神奇的汽车装饰，莫过于尼泊尔卡车的喇叭声。

和国内单调无趣的喇叭声完全不同，尼泊尔的卡车喇叭简直太有意思了。不少司机会在保险杆下装上一排十几个大小不同的喇叭，每个喇叭会发出不同的声调。

它们组成了尼泊尔大街小巷和城乡山路中不可分割的风景，不仅仅是看还有用听的——司机们能按照自己的音乐喜好，通过喇叭按出一段极为上头的调调，且每个人的旋律的力度和音调都不相同。

车多的时候，就如同身处一个交响乐团，各种声调此起彼伏又极为和谐。

如果你问一个尼泊尔司机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估计只会淳朴地微笑，挠挠脑袋表示就是喜欢。

喜欢艳丽热闹的颜色和饰物，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事物打扮得漂漂亮亮——除了车，还有寺庙、房子和女神。

即便每年交通事故破万，即便山路难行悬崖遍地，但尼泊尔的老司机永葆乐观之心。

这种极为乐观的驾驶态度，甚至蔓延到了当地航空公司身上。

是的，尼泊尔航空公司们与机场们基本上天天都在出事儿和补漏洞，什么人肉推飞机，battle野生动物群，撞野猪坠机之类的幺蛾子事件是层出不穷。

这个国家发生的奇葩航空事故全世界挂了名的，甚至直接被欧盟集体拒绝——不允许尼泊尔任何航空公司的飞机出现在他们领空。

当然，大部分事故发生在尼泊尔本尔境内，比如著名的卢卡拉机场。

如今它已改名为丹增-希拉里机场，是为纪念最早登顶珠峰的两大超级勇者新西兰探险家埃德蒙·希拉里和尼泊尔登山家丹增·诺盖。

这座海拔将近三千米，位于喜马拉雅山脉腹地的小机场，是通往珠穆朗玛峰地区的重要门户，更是无数登山爱好者们的心头好白月光。换言之，它也是全球最危险的机场，没有之一。

说它危险主要是其极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因为机场正好卡在两座山之间，常年云雾缭绕，能见度极差且天气变化喜怒无常。

再加上这个机场的空气稀薄，机场跑道只有500多米，没有雷达等导航系统，因此飞机起飞和降落全靠机长本事，许多飞机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儿呢，就在跑道尽头的悬崖交代了。

因此，敢去卢卡拉的航班并不多，平均每天30班左右，全由技术水平和心理素质爆棚的老机长驾驶。

而敢将卢卡拉机场定为目的地的人也多是一些珠峰旅行者。在他们看来，坐在最危险的飞机上飞越喜马拉雅山，是他们珠峰之旅的开胃前菜，即便当场就被喜马万热情收留，也是一种超值体验。

但即便如此，老马也会迷路失蹄。

比如2008年10月，一架雪人航空公司的飞机，由于遭遇大雾能见度几乎为零，使得飞机在接近机场跑道时直接撞上一块岩石后坠毁。机上18名乘客和机组人员遇难，偏偏机长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而尼泊尔机场最常遭遇的小事件就是和动物们斗智斗勇了。

无论是尼泊尔唯一的国际机场加德满都特里布万机场、尼泊尔第二大机场根杰机场还是富贵险中求的卢卡拉机场，尼泊尔每年由野生动物引发的航空事故多达数十起。

没办法，尼泊尔野生动物资源极为丰富，仅加德满都一地就有起码500多种鸟类——所以，肯定会给机场带来极大困扰。

即使特里布万机场安装了监测设备，甚至雇佣了一名猎人，专职驱赶鸟群和野生动物，动物撞飞机的惨剧还是时有发生。

比如2012年9月，一架西塔航空的飞机刚从加德满都起飞后不久就撞上了一只飞鸟，导致飞机坠毁，机上19人全部遇难。

而坐落于尼泊尔南部平原的根杰机场，则需要天天和野猪、兔子、狐狸、豪猪、蟒蛇之类的野生动物斗智斗勇。

这个机场由于处于森林茂密的郊外，所以没造任何的围墙，而是直接将灌木丛当围栏，这就导致各种野生动物直接将飞机跑道当成自家后花园，没事儿就去觅个食散个步啥的——然后就和正在起飞，或降落的飞机发生密切物理摩擦了。

比如2021年11月，又是西塔航空的一架飞机，在根杰机场起飞时撞上了野猪一家三口。三口猪家当场丧命，飞机前后轮之间则留下了一个开放性伤口。

据目击者表示，当时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三只小猪支离破碎的身体和一路长长的粘稠血渍——实在太容易让人反胃又太难清除了。

就在三口猪家丧命前一周，一架佛陀航空公司的飞机，在跑道上撞上一只小豪猪；另一架佛陀航空公司的飞机则在同一个月内在降落时撞上了一只狐狸……

而根杰机场能做的，就是安装一层防护网。当然，这些防护网上常常是布满大洞的。

就目前看，最人畜无害且喜感的操作，莫过于“乘客推飞机”事件了。

2021年12月，尼泊尔塔拉航空公司的一架飞机，在巴朱拉机场跑道上降落滑行时突然爆胎，虽然安全降落无人员受伤，但飞机被彻底搁浅在跑道上动弹不得，直接导致数架飞机无法降落。

机长试着联系管理部门申请起重机，但是一如既往地没得到任何回复。无奈之下，机长只好请乘客们下飞机，并号召大家像推车一样一起用力将飞机推开。

最终，在机组人员和乘客们的齐心努力下，这架爆胎的飞机被成功推开，天上的飞机得以成功落地。

其实，尼泊尔人也常常为交通工具失控而烦恼，他们会向神灵祈祷，当然在祈祷的同时献上美食，甚至山羊和水牛等动物。

之前提过在Top Gear 28季的那场尼泊尔拉力赛，HULAS牌Mustang在出发前，当地人曾向工程之神Vishwakarma祈祷，念经沐浴保佑Mustang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当然最后结果也是Mustang没啥大事，就是在小巷子里被卡住出不来而已。

还有飞机起飞前出问题罢工啥的，航空公司也常常会安排祭祀天空之神阿卡什·巴拉布。

比如尼泊尔皇家航空公司有两架老旧的波音飞机，其中一架757老是出电气故障，为了解决这个难点痛点，航空公司曾在加德满都机场宰杀两只山羊。过后，山羊成为了旅客盘中餐，飞机也没有在中途掉下来。

笃信印度教的尼泊尔人认为，各种交通工具都是“嗜血魔鬼”，会不定期给人类带来“血光之灾”，要时不时祭祀一下，来减少灾难的发生。

那啥，看来乐观的尼泊尔人虽然早已习惯躺平，但偶尔也会挣扎着起来一下，换一个姿势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