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不哭，你可能就是20年前的褚时健

如果不是刻意，很难有人注意到这两位老人的命运交织。

一位是仙然逝者褚时健，一位是阶下囚卡洛斯·戈恩。

3月5日中午，褚时健在玉溪市人民医院病逝。所有仰仗着他的职工、农民、媒体、企业家甚至是失意落魄的陌生人，再也找不到那个被频繁提及的“触底反弹”当事人——一位精神图腾般的存在者。

与此同时，在强硬提出三次保释请求后，卡洛斯·戈恩终于等来了日本东京地方法院的批准通知，这位65岁的日产前董事长用10亿日元的保释金为自己换来限度自由。

在大多数人含饴弄孙的年纪，他们承受着英名坠地的牢狱戏码。在大多数舆论指向“回天无力”的认知下，他们却能跳起来试图翻身。

不得不感慨，人生的战斗远比想象的长，别瞧不上广场舞，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60岁、70岁将面临什么。

不必再耗费过多笔墨，褚时健的形象早已是商界传奇。对褚先生而言，生前有多少人千里奔袭哀牢山、围追截堵、祈求一两句话点拨人生，死后就有多少人呜呼悲哉、悲戚凭吊。他的命运起伏参杂了太多时代背景的奏章，以至于几经困顿、无从抉择。他的人生跌宕亦埋下数次绝境逢生的精神伏笔，就为一句“只想赢，不想输”。

1999年，71岁高龄的褚时健因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2002年因身体原因保外就医。认命？保命？这些都不是他的选择。74岁的褚时健借钱承包荒山，开始了十年培育的等待。等树木长大、等开花挂果，也等内心一口气不过。

虽然无数采访、资料、旁人笔触等，都塑造着一个静默寡言的褚时健，但我猜，那份仙人道骨起初是暗藏着一丝“挣回来”的隐忍的。

原玉溪卷烟厂法律顾问曾经提到过一些小细节。在1992年国家提出市场经济后，作为垄断行业的烟草是存在着不少灰色空间的。从出厂到市场，仅这一道坎儿就能赚上个差价。身为领导人的褚时健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他手上的“供烟批文”成了不少人的肥差美事。当时的褚时健外出都是隐匿状态，有求于他的人比之今日的创业追捧，无过之而不及。

再联想下被不止一次提起的数字，“200亿”。早在上个世纪，玉溪卷烟厂就被盖章为“印钞机器”。1990年，烟厂固定资产70亿元，年创利税200亿元，红塔山也一跃成为中国烟草名片。

在国家意志和商业体制的夹缝中，一个正常心智的人很难忽视这之间的巨大利润落差。担任卷烟厂厂长十八年，褚时健的个人总收入不过80万人民币。而后来作为贪污和不明收入凭证的金额总数为174万美元，相比褚时健掌管红塔山期间的利税创收，如九牛一毛。

功过两论，褚时健及其家人的后来路，可谓是生命与荣誉的惨痛代价。直到后来“褚橙”成长为“励志橙”，褚时健以84岁高龄、坐拥35万株冰糖橙而成为亿万富翁时，他内心对当年世事弄人的痛可能才多少放下些。

翻盘的除了钱财，还要追加上一个励志符号、一个成事逻辑，不靠政策、不依时局，做一个与土地打交道的果园经销人，他褚时健都能重新站在浪潮之上。

这股子“争气”，被关押在东京拘留所长达108天的卡洛斯·戈恩起了个头。

3月5日，获得保释申请批准的卡洛斯·戈恩通过代理律师发表了一份声明，强调无辜并表示将在庭审中自证清白，“对为无罪推定原则和公正审判而战的日本和世界各地的非政府组织以及人权活动家表示谢意。”

3月6日下午4:31分，缴纳10亿日元保释金的日产汽车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走出了牢狱之门。电视画面中出现的戈恩戴着眼镜、口罩和蓝色帽子，身穿橙色警示安全服，在一堆警方人员的带领下，钻入一辆铃木小车离开。

戈恩乘车离开

在数百家媒体的长枪短炮注视下，戈恩就这样离开了。不少媒体第一时间在推特表态说，戈恩“看上去要去建筑工地”、“准备要去修水管”。而对后续庭审及是否有罪的控诉而言，65岁老人的自由与名誉之战，才刚刚开始。

目前暂不清楚戈恩住所何在，但保释条款中有着相当严苛的规定。戈恩被要求必须在日本国内居住、在住处出入口安装监控摄像头、被勒令禁止出境并限制上网、禁止与事件相关人士接触等。

对比此前戈恩在东京拘留中心的生活，位高权重在一夕之间坍塌不说，谎报、瞒报收入，挪用公司财产私用等财物不端行为这一罪名亦被日本检方视为“最严重的犯罪类别之一”，相应的监管措施也是十分严苛。一个细节是，戈恩被关押的房间4.8平方米，与1995年东京地铁沙林毒气袭击事件的日本邪教组织死刑犯做邻居。

等候在东京拘留所外的媒体

在戈恩案件中有另一位老人同样值得注意：现年73岁的Junichiro Hironaka。这位外号“剃刀”的资深律师以策略激进著称，曾因帮助涉嫌金融不当行为的资深议员和涉嫌腐败的高级官员开脱罪名而名声大噪。在第二次申请保释被拒后，戈恩迅速的炒掉了大冢茂及其团队，转而选择了更为大胆的辩护策略。

此前，颇为犀利的Junichiro Hironaka已经将戈恩定义为日产内部问题的利益牺牲者，谴责本案中因雷诺与日产的紧张关系而嫁祸于人的商业行为。

在3月4号的新闻发布会上，Junichiro Hironaka再次挑明“阴谋论”，直指日本对汽车工业安全的担忧是本案重点，经济与政治的交织或许是辩护策略中需要重点提及的。

73岁的“剃刀”律师

既然戈恩与他的律师团队抛弃了温和作战，直指日产内部矛盾，那么戈恩的自由之战将不只意味着个人名誉。不论案件走势及最终判决如何，都将给日产今后的动作蒙上政治阴影的怀疑。不论雷诺如何划清界限的自保，都将无法掩盖联盟体制下的利益纷争。

日产汽车首席执行官西川广人在上周对媒体承认，日产汽车内部对戈恩提出的管理层合并提议的确存在抵触，但是“这次逮捕与管理层整合完全没有关系。”“戈恩的大多数不端行为严重到足以让普通高管立即被解雇。”

法国雷诺公司董事长塞纳尔也在戈恩保释后第一时间冷静回应：“保释决定不会对雷诺与日产公司等进行的保持联盟关系的磋商产生任何影响。”

我想，对卡洛斯·戈恩而言，这些相关人士的回应都将被记录在册。自1999年掌管日产再到推动雷诺-日产-三菱联盟，戈恩花在日本的时间并不少，甚至他的4个孩子都在日本长大。如今面对这片国土的有罪控告、面对曾经同事的作证指控，戈恩或许要花费更多的力气站起来。

65岁，人生重来。如果罪名成立，戈恩将面临最高10年的监禁。高龄入狱，他必须反击。能否成就另一段商业翻盘的传奇经历，我们都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