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俄罗斯“断气”，德国如何应对

“借用能源对抗就是一种武器”

编译 | 杨玉科

编辑 | Jane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如果靴子——俄罗斯“断气”落地，作为欧洲最大经济体的德国，毫无疑问将遭遇严重打击。

主要冲击表现在以下三方面：其一，引发德国启动能源领域的戒严令；其二，影响8000万居民生活；其三，影响从面包师到化工生产商等各领域企业。

宝马集团、梅赛德斯-奔驰和大众汽车集团将无法为汽车喷漆。这些企业的工厂可能会被迫改用更昂贵的丙烷或丁烷，来为喷漆车间产生蒸汽和热量。

德国全境空气质量会随之下降。公用事业部门可能会寻求从褐煤中产生更多电力，褐煤又名柴煤，是煤化程度最低的矿产煤，一般由大型挖掘机从杜塞尔多夫到波兰边境的露天煤矿中开采。

经济学家预测，损失将达2200亿欧元（折合2300亿美元），足以使德国陷入衰退。

2022年5月12日，莫斯科开始限制对德国的天然气供应。尽管目前还没有彻底切断，但距离“断气”的可能性似乎又近一步。

此举意义更多在于警告——仅削减德国从俄罗斯天然气进口量的近3%。克里姆林宫再次表明态度，在针对战争反复进行的经济报复中，它随时可能断腕欧洲这个最大的客户。

德国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它正在为俄罗斯可能的天然气突然中断做准备。

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领导的政府，一方面指责莫斯科将能源武器化，一方面坚称，德国能够应对天然气的削减。

话虽如此，其脆弱性显而易见——每个细微动向都会让政界人士、董事会和市场感到不安。由于对供应担忧，欧洲天然气价格5月12日上涨22%。

5月11日，俄联邦政府批准对31家欧美能源企业实施报复性制裁的法人实体名单。名单包括德国、英国、法国、奥地利、瑞士、比利时、意大利、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波兰等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和新加坡供应和销售俄罗斯天然气的公司，还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前欧洲子公司、地下储气设施的经纪商和运营商。

俄罗斯宣布制裁数小时后，德国经济部长兼副总理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向议员们发表讲话时承认，德国受到了影响。“能源可以在经济冲突中得到有力利用。这表明，借用能源对抗就是一种武器。”他说。

01.
三级应急预案

德国天然气应急计划目前处于第一阶段。

哈贝克推迟了升级到下一个阶段的计划。他认为从俄罗斯行动影响看，目前没必要再升级。俄罗斯举措包括——禁止俄罗斯天然气公司通过亚马尔-欧洲管道，向欧洲输送天然气；切断波兰和保加利亚的天然气输送，以及与欧洲客户在付款条件方面的激烈争执。

乌克兰政府表示，由于地面部队活动，一个关键越境入口被关闭，因此，经由乌克兰的天然气运输大幅削减。

知情人士透露，德国决策者正在密切关注一系列可能引发更高警戒级别的因素，包括天然气流量大幅减少，以及有迹象显示——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准备完全切断天然气供应。

该人士预计，第三阶段（包括对德国天然气分销的控制）将很快跟随第二“警报”阶段到来。

由于谈判是私下进行的，这些人士要求不具名。

5月16日，德国网络监管局（BNetzA）将汇总一项调查结果。这项调查中，超过2500家公司将详细列出其消费模式和能源选择。如果政府宣布天然气进入紧急状态，这家总部位于波恩的机构将实施潜在配给措施。

BNetzA已经任命65名工作人员，24小时轮班工作，当出现重大中断情况时解决问题。该团队在莱茵河附近的一个附属大楼里运作，他们负责做出一些关键决定，可能影响欧洲一些最大工业公司的命运和数十万个工作岗位。

天然气是德国能源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比俄罗斯的煤炭和石油更难替代。德国约15%的电力来自天然气——随着该国逐步减少对煤炭和核能的使用，天然气比例不断上升。2000年，这个比例还不到9%。

更重要的是，天然气对家庭供暖，以及化工、制药和金属行业的工业生产过程至关重要。它被广泛用于德国面包师的烤箱和玻璃制造过程。

西门子董事会成员罗兰·布希（Roland Busch）在接受彭博电视台采访时说，将面临非常困难的局面。“天然气禁运将严重打击德国工业，就关闭工厂和就业而言，将产生巨大影响。当然，也会对我们经济产生影响。”

随着BNetzA收集有关使用情况信息，并评估替代方案，定量配给计划细节正在秘密制定中。但大致轮廓已经比较清晰——保护消费者、医院等关键服务机构，以及与这些系统相关的企业。

02.
作战室

因能源安全面临威胁，德国一直在利用温暖的春季天气优势，补充储存能力。目前其产能约为40%，仍远低于正常（大幅削减使用）情况下度过冬季所需产能。

在4月和5月大部分时间里，BNetzA在努力创建一个数字平台，这个平台将有效地充当作战室。根据公司和市场数据，该系统可以执行决策者的决定，比如谁有资格得到天然气，或者谁不能获得天然气。

BNetzA的目标是，6月前完成一个模型，可以提供天然气使用量的静态快照。根据这些数据，他们可以创建一个动态系统，跟踪定量配给特定行业和公司带来的影响。

BNetzA主席克劳斯·穆勒（Klaus Mueller）在一个名为Lage der Nation的播客上说道：“如果能坚持到秋季，我们有信心做出损害最小的决定。”

准备工作不仅仅是收集信息。BNetzA还为危机小组预留了储备，如果定量配给导致包括总部在内的商业建筑电力被切断，可以临时使用5000升（1300加仑）柴油发电。

BNetzA已经决定，食品和药品行业是优先考虑的行业。这意味着，一些造纸和玻璃包装公司的天然气供应将受到保护。例如，总部位于美因茨的肖特公司（Schott），2021年生产了用于运输新冠疫苗约90%的玻璃瓶。

德国工业能源用户VIK协会则抱怨道，BNetzA没有提供公司在紧急情况下需要做什么的信息，给他们很少机会去计划。VIK总经理Christian Seyfert说，不协调的关闭可能导致“失败和价值链的破坏”。

德国各地企业都在努力做好准备。

梅赛德斯-奔驰正在研究天然气短缺对生产的影响。

其位于斯图加特总部附件的一家工厂，经营着一家燃气铸造厂，为奔驰S级轿车和其他车辆生产齿轮、曲轴、气缸熔化钢和镁。虽然梅赛德斯-奔驰正在为喷漆车间寻找替代品，但它没有铸造厂的替代品。

宝马集团计划在匈牙利建立世界上第一家无天然气汽车工厂。其首席执行官齐普策（Oliver Zipse）称该项目为汽车生产的革命，但它要到2025年才准备就绪——晚于德国计划脱离俄罗斯天然气的时间。

巴斯夫（BASF）确定，如果其主要Ludwigshafen工厂的天然气供应量，低于正常水平的50%，该工厂就将无法运营。这可能会扰乱基本化学物质的流通，并产生波及欧洲以外的冲击波。

03.
秘密会议

数周以来，欧洲企业一直在努力想办法——既能满足莫斯科需求，又能保证关键天然气供应，同时又不违反对俄罗斯的制裁。3月31日普京表示，如果不以卢布付款，将暂停天然气出口。

欧盟评估，普京要求的支付机制，不仅将整个过程的控制权交给莫斯科，并且此举还违反了合同，最关键的是，还违反了欧盟的制裁。

知情人士透露，5月13日，欧盟委员会在一次秘密会议上告诉成员国，更新后的指导意见将阐明，企业可以按照克里姆林宫的要求，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开立欧元或美元账户。

由于此次会议为非公开，这些人士要求不具名。

但欧盟执行机构并未明确表态，开设卢布账户是否符合欧盟规定。此前，官员们曾表示，开设这样一个账户将违反制裁，但从未以书面形式告知。知情人士说，提交给成员国的新指南未能解释这一具体问题。

新指南的另一个关键点是，一旦欧洲公司用欧元或美元付款，并宣布义务完成，俄罗斯方面不应要求它们就付款问题采取进一步行动。

时间越来越紧迫。许多公司的付款期限将在本月晚些时候到期，如果他们不付款，天然气供应可能被切断。波兰和保加利亚就是例子。

普京要求以卢布支付，引起了欧盟成员国的分歧，突显出一些国家对俄罗斯天然气进口的依赖。意大利总理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早些时候表示，欧洲公司能够在不违反制裁的情况下，用卢布购买天然气。

其中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在5月13日的秘密会议上，欧洲各国政府代表出现了分歧。尽管德国、匈牙利、意大利和法国普遍支持欧盟委员会计划，但波兰表示，欧盟委员会未能提供法律上的明确性，呼吁由欧盟大使讨论此事。另一些人则对开设卢布账户缺乏具体指导感到困惑。

这位知情人士补充道，德国已就提议咨询过本国企业，并得到积极反馈。德国通过澄清欧盟的制裁并不禁止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开设多个账户这一点，试图对这些建议进行微调。

此外，如果俄罗斯大幅限制或切断天然气供应，欧盟可以设定天然气价格上限，以避免“难以承受的高成本”。

欧盟委员会正在制定能源市场干预措施，这也是天然气进口一揽子计划的一部分。根据彭博社获悉的一份文件草案，该委员会建议各方就共同原则达成一致，为更广泛的天然气供应中断和地区或欧盟范围内的紧急情况做好准备。

欧盟委员会在草案中表示，在紧急情况下引入最高管制价格，将受到持续时间的限制，市场价格应该尽可能长地使用。

该文件预定于5月18日通过前，仍有可能发生变化。欧盟委员会表示，一种可能性是，通过限制欧洲天然气交易所价格，来限制价格形成，但这种价格上限通常可以以不同方式引入，可以在天然气价值链的不同层面进行干预。

欧盟委员会将为短期措施开绿灯，以缓解消费者和企业对高能源价格的冲击。

这些措施包括：允许政府扩大天然气零售价格管制，为因市场剧烈波动而面临高额保证金要求的大宗商品交易商提供紧急流动性支持。修订欧洲天然气交易所内部交易规则中适用于短期波动的限制，这些措施是临时性的，2023年6月初之后不再适用。

欧盟委员会拒绝就修订后的指导意见进行置评。执行欧盟制裁的最终责任在于各个成员国，但欧盟委员会提供法律指导。

（本文部分内容综合Automotive News、Bloomberg、Financial Times报道，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