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塞班的“美国”假面，却是个“破车”天堂

记者｜曹佳东

海岛旅行，对很多人而言是不可抗拒的终极诱惑。因与碧海晴空、阳光沙滩邂逅的时光太过弥足珍贵，又或许这种远离尘嚣、逃脱现实的手段是如今终日奔波于城市生活中的人们，用以放松心境的另一种打开方式。自然，那些散落在东南亚各处的自然静谧之岛便成了承载这一切的媒介。

而其中，距离上海3100公里外的塞班，不仅因美属海岛的身份成功从这一众东南亚海岛中脱颖而出，吸引人前去的除了纷繁海景还有战争痕迹中的泛美文化。毕竟从1944年的菲律宾海战至今，七十多年来，曾被西班牙、德国、日本多国文明熏陶过的塞班在落入美国的管辖后，又发酵出了令人难以琢磨的新兴文化。

虽说塞班的海景在历史变故中，孤零而平静地停留在原地，依旧有着深深的视觉震撼力，但除此之外，在大规模的商业中心、从澳门转移至此的博彩产业、滋生出多元的汽车市场等新事物的渲染下，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土地，沧桑中却闪现着些许摩登色彩。

但就是抱着此种对塞班美好的憧憬，并挤在A330的狭小座椅中，浑浑噩噩地挺过五个小时后，迎接来访者的我们，除去一碧如洗的天空，却是那足够糟糕的基建，包括那座颜值都不如中国地方汽车站的科布勒国际机场。好吧！我们来到的应该是个“假”美国。

也许来到这个面积仅为185平方公里的海岛，总会不免俗套地落入当地洗涤心灵的海景和无休止的疯狂海上运动中。再者便是租辆美式跑车、皮卡自驾环岛，拍照炫爆朋友圈。也正因如此，遍布全岛且毫无新意的彩色野马、坦途似乎成了塞班汽车市场的代表。

事实上，塞班长期以来仅仅是作为旅游胜地被人所知，而其深藏背后的经济暗疮却无人有兴趣去触及。至于足够反映这一现状的汽车市场也似乎在被与美国市场划上等号后，就陷入了无人愿知的境地。

可相比塞班，回望美国本土的汽车市场中，就仿佛走进了一家极度多元化的大型私立汽车博物馆。只有想不到或是还来不及装入相机镜头的稀有车型，就没有遇不到的“神物”。至于穿梭在街头的各种五、六十年代雪佛兰、凯迪拉克、普利茅斯等古老的纯种美国汽车，那也是司空见惯的。同时，那些越过半个多世纪的陈年老车，大多还被收拾得容光焕发、几无斑驳。

一个是具有百年汽车文明史的大国，一个却是在战争中存活至今的小岛，两者拥有不尽相同的汽车市场也才更符常理。这样看来，将视线投向塞班岛街头之时，“假”美国的属性似乎更加被坐实。

在这里，无论是充斥断壁残垣的市中心，还是仅需十分钟车程便能到达的郊外，各类破旧不堪的八、九十年代日系廉价家用车随处可见。即使是新车，那仍是低端车的天下。主场作战的美系车，只局限于商用大VAN、旅游用车的队列中。至于德系车，绕岛一周也只有零星几辆，而其中大多数还不乏是来此经商的中国人座驾。

当然在美国托管的数十年间，强大的皮卡文化也自然波及到此。不过这里皮卡虽多，但大多是日系中小尺寸车型。在遍布各地的丰田Tacoma、日产Frontier车海中，偶尔才能见到一辆福特F150......

总之，豪华车无处可寻、廉价车遍地的塞班，要与美国多元化的汽车市场联系在一起，实属不易。毕竟相对滞后的经济发展还无法支撑起这一切。然而在过去，塞班是有着远胜当下的经济活力，人口更是如今的两倍以上。尤其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前，将经济重心全部押宝在纺织业的塞班，由于出口美国不受配额限制，加之当地的人力成本又极为便宜，一跃成为了美国成衣的主要加工基地。

只是随着2011年美国取消了纺织品的入口配额限制，塞班逐渐失去了自身得天独厚的竞争优势，走向衰落。更糟的是，此后美国决定将塞班的最低工资从原本的1美金提高到美国本土的7美金水平，而这一举击碎了脆弱不堪的纺织业生产体系。

赖以生存的产业消失，致使当地政府失去了税收。这对于一个几乎所有物资都要仰仗进口的小岛来说，居民的生活成本大幅提高。这也迫使很多人开始离开这个岛去别处寻求发展，而人口外流又进一步加重了经济状况的恶化。“恶性循环”成了彼时塞班经济的真实写照。

在此种情形下，居民生活难以为继，汽车的生命周期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下延续，代表经济实力的豪华车更是绝迹。所以“只要能用就开下去”的用车理念，便造就了塞班岛满是“老弱病残”的汽车圈落。到如今，随着旅游业、博彩业的兴起，塞班汽车市场版图或将迎来新的扩张机遇，而深耕在此的日韩车企便成了第一受益人。

塞班没有公共交通网络，出行全都依靠私人交通工具，汽车就是必需品。“你是不是疯了？现在哪还有人买美国车，TOYOTA不更好吗？”路遇开着塞纳离开当地丰田经销店的老美说道。

物质上的匮乏，缺少汽车后市场的保障，让生活在塞班的居民对配件贵，油耗高的德系、美系车嗤之以鼻。“流浪”在塞班的街头，五天内看到的BBA加保时捷用手指都能数出来，同样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的别克、雪佛兰也仅是屈指可数。更何况，由于地处海岛，车价算上运费后的总价都已高于美国本土，此刻，日韩系汽车特有的性价比就急剧凸显。这就解释了满眼满目中为何尽是丰田、日产、本田、三菱、现代、起亚......

不仅如此，地处于亚热带海洋气候，8到10月，塞班总会被高达300公里/时的强台风卷入其中。即便是躲在家中，窗外狂躁的风声、树木摇曳的呼啸声足以让人心惊肉跳。在经历魔鬼般天气的洗礼后，路边每每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备受风暴摧残的车辆等，使得塞班的街头呈现出一片狼藉。

虽然塞班深受躲不过的自然灾害侵袭，但背靠东南亚，低廉的汽车配件和相对良好的转运条件，也是日韩系汽车在此风靡的因素之一。而且其有着较低的机械故障，即使日积月累的台风袭击让很多车遍体鳞伤、锈迹斑斑，却难以对三大件造成大碍，所以当地居民也不愿耗费精力去修复。在自然灾害频发以及人们对维持车况随性的态度的前提下，塞班就成为了有别于美国本土的“破车”天堂。

尤其在塞班，汽车不过是居家生活的一个工具，政府甚至都不会将其计算入家庭财产评估的范围之内。人们需要买什么车，取决于什么样的用途，并结合当地有什么品牌的经销商，与面子毫不相干，更无炫耀的成分。一辆车的使用时间长达数十年之久在这里也是常态。

在通往机场的滨海路（Beach Road）的尽头，依次排列于此的一众日韩系汽车经销商便是塞班全部的购车源头。在一位任职于丰田店内的销售员口中了解到，“最畅销的丰田Tacoma皮卡最低配售价不过两万多美元，首付三千美元就能开走，带来几百至一千多美元的月供也不会成为生活的负担。”

可新车市场上极端的购车优惠，仍未能对这里的二手车交易造成过大的冲击。占据塞班50%左右汽车市场的二手车中，几乎全部来自附近的美属关岛，甚至东南亚地区的众多车型，较好的成色和低廉的价格更为诱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与美国本土的二手车市场有着较大的相似度。

与此同时，从当地导游的口中得知，在塞班的养车成本也极低。像他使用的普锐斯之类家用车，买个基础保险也就300美元左右一年，加上不到四美元一加仑的油费和全岛免费停车（除了机场 和码头停车场外）的福利，这里真的可以说是驾驶爱好者的天堂。当然，要想了解真正的美国汽车文化缩影，也只能从夜晚游荡在中间路（Middle Road）寥寥几辆改装本田Civic、或是于停留在加油站的哈雷摩托骑手身上窥见一二。

数十年来，时间将笼罩在塞班上空的战争阴霾吹散，还原出了旎旖的风光，并使其摇身一变成了人尽皆知的旅游胜地。可又有多少来到此地的人对万岁崖、军舰岛以及当地人引以为傲的蓝洞等景点“趋之若骛”之时，会注意到深藏在这片土地下的历史与文化。不过当地这种既不能代表美国文化，又不会对中国产生借鉴作用的汽车市场，时至今日仍淹没在蓬勃发展的旅游业风潮下，未来究竟能否自成一派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