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在“轮子”上的掌门人

记者｜王小西

时代的巨轮下，2018年成为中国汽车行业进入大转折的一年。在经过一百多年高速发展后，全球经济进入大转折时期的到来。特别是年末，雷诺-日产-三菱联盟掌门人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的突然被捕，不但导致戈恩时代结束，更将使全球汽车格局发生重大改变。

时代步调调整的维度相当清晰，一个趋势是超强个体的崛起，另一个就是世界万物更加互联为一体。两者之间看似矛盾，却又同时出现。所以，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企业需要更加强有力的领导人，而越来越多的融合和“蝴蝶效应”也在涌现，没人能置身事外。

“这个变化会直接影响我们整个世界的运行范式。范式一调整，我们的思维必须跟着调整，因为整个世界都因为范式的调整而调整。”北大国发院BiMBA商学院院长陈春花在“2019，归零心态”年会上如是表示。无论我们是踌躇满志，还是怅然若失，确定无疑的是，工业和经济的运行方式，以及我们的生活方式，都在激烈的动荡中被改变。

就像奔驰蔡澈的即将卸任，不仅是奔驰集团转型改革的信号，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当新的标准和时代来临时，各大车企是制定者，还是顺应者，还是被淘汰者呢？但是，不管是主动变革也好，意外被动也好，我们都被绑在时代的车轮上滚滚向前。

虽说雷诺-日产-三菱联盟的掌门人戈恩被捕像是个意外，不过汽车行业真正意外的是莫过于今年7月，前菲亚特克莱斯勒集团CEO马尔乔内因为意外的肩部手术并发症而与世长辞，应了那句“意外才是生活的本质”。这也顿时让FCA处于了动荡当中。

马尔乔内的离世，让继任者麦明恺（Mike Manley）骤然面对艰巨的局面。虽说2009年时就被任命为Jeep品牌的负责人，而且麦明恺领导下的Jeep一个品牌就能抵得上菲亚特克莱斯勒的300亿美元市值，但是面对最重要的中国市场，FCA的困难绝对不少。

正如《经济学人》中所写的，“接替马尔乔内这样一位汽车业公认的明星翘楚的工作将是一项艰难的任务。”马尔乔内的天才，还在于其具备“指向未来”的能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帮助组织不断地朝向未来发展，这也成为组织进化的路径。麦明凯在这方面还需要相当时间的锻炼，然而现在却没有缓冲期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对当时的整个机制来说是个冲击”，今年1月中旬的底特律北美国际汽车展上，麦明恺在媒体圆桌会议上表示，“尽管有很多关于继任的讨论，但它突然变成了现实，不管你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你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去展现你的领导力。”

马尔乔内的过分成功，导致了麦明恺在“2022年Jeep品牌销量要从2017年的140万辆增加一倍”的五年计划中要承担的任务成为“不可能完成的”。而且，“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马尔乔内素来擅长以“剃刀一般锋利”的手段进行改革，而且目标的设定往往会让人觉得“疯了”，麦明恺有这种超强的魄力和手段吗？

正如老话讲的“有一利必有一弊”，像马尔乔内这种超强个体领导人的出现，也会导致过分的集权和接班人能力的风险。就像看似偶然的戈恩事件，其实就是集权过甚的反弹。

而戈恩事件中，不管是不是像日产方面声称的，在这起涉案总金额或高达50亿日元（约3亿元人民币）的案件中，为了少申报其得到的报酬以逃避税务，以及多年来在有价证券报告书上以少申报收入的方式逃避税务，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正是这位带领日产走出黑暗的领导人，在长年的集权后被反攻倒算，职业生涯戛然而止。

而此事的背后，正是雷诺-日产联盟双方多年文化裂缝的无法弥合，在外界的压力下，貌合神离多年的关系已经禁不起动荡而在风雨中飘摇，面临联盟的分崩离析。但是对于曾经登顶全球销冠的雷诺-日产联盟来说，无论最后戈恩时代结束换来何种结果，对于这家巨无霸的伤害都是相当深远的，毕竟，联盟内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成本杀手”戈恩的这种能力来引领未来。

相比之下，马斯克的特斯拉董事长被换掉，却是意外的另一种体现。1月2日，特斯拉宣布创下了全新的季度交付纪录：90700辆。同时，特斯拉公布了2018年全年的交付数据：共交付了245240辆。但是特斯拉的业绩虽然让所有曾经反对的人闭嘴了，马斯克还是没能保住他的董事长位置。这也意味着，特斯拉将不再是马斯克的特斯拉，终于成为美国的特斯拉。

对于马斯克这个集权天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经勒令特斯拉换掉了他的董事长位置，聘请现任董事罗宾·丹农（Robyn Denholm）接替。而年底前的12月28日，新的董事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和凯思琳·威尔逊-汤普森(Kathleen Wilson-Thompson)的到任，也给马斯克上了套，监督和加强对特斯拉的治理。不过对于超级强悍的马斯克，能不能被“管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就像大润发创始人离职时曾说的：“我战胜了所有对手，却输给了时代。”这也呼应了张泉灵在2018年初的“领航者大会”上的那句“时代抛弃你时，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这种不期而至的“蝴蝶效应”，让2018年的全球车市以一种“不确定性”收场，更预示了2019年的动荡。

《易经》坤卦有云，“履霜，坚冰至。”中美贸易战的开始，也震醒了所有装睡的人。这个古老而伟大国家的伟大变革，就像《流浪地球》的宏大叙事，从微观到中观到宏观，牵一发动全身。而中国汽车市场经历了增量市场的告诉增长后，开始存量市场的“大洗牌”，而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洪流中，展开波澜壮阔的画卷。

在这种变革过程中，一个时代的结束，往往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就像9月27日，戴姆勒集团宣布，董事会主席蔡澈博士（Dieter Zetsche）将在2019年5月正式卸任，研发总监康林松Ola Kaellenius将正式接替他的职位（任期五年）。而康林松（Ola Kllenius）也是奔驰公司内部硅谷管理模式的倡导者。

不得不说，蔡澈在其任期即将结束之时进行了近十年来公司最大的变革，然后交棒给康林松，就是意识到在趋势和潮流下，主动求变更有可能成功。蔡澈曾把奔驰这家拥有130多年造车历史、在全球拥有20多万员工的传统车企比喻为一头犀牛，而犀牛只有快速适应市场，破除不合时宜的传统思维，才能不被时代淘汰。

在蔡澈任内，奔驰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时刻。蔡澈为戴姆勒工作了42年，在他的带领下，2017年戴姆勒集团全球总销量达到330万辆，同比增长9%，创下历史新高。虽然2018年面临下滑局面，但无损于他的威望。而他的继任者康林松，至少会比麦明恺从容许多。

当然，不管是奔驰还是雷诺-日产联盟，抑或大众集团和特斯拉，他们共同的目光都瞄准了中国市场。

就大众而言，随着大众汽车集团管理董事会成员、大众汽车集团（中国）总裁兼CEO海兹曼将于2019年1月退休，德国沃尔斯堡宣布刚接任大众集团CEO的赫伯特·迪斯（Herbert Diess）接替他担任中国管理董事会负责人。而迪斯的直接兼任，也意味着对于大众来说，中国市场的重要性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迪斯手中的权力也达到了大众历史顶峰。

从大众集团在2015年受到爆发的“排放门”事件强烈影响后，在其前全球CEO穆伦带领下艰难转身，但是穆伦却在今年4月12日很突兀地宣布离任。穆伦任职的近三年中，大众集团2017年销量达到1070万辆，营业利润达到170亿欧元，同比大幅增长16.5%。但是，这并不能阻挡背后的保时捷家族为“丢卒保帅”将其替换掉。

吊诡的是，在这家高度集权的德国工业巨兽决心自我改革时，却赋予了其领导人史无前例的集权领导力。也许，大众是想赌一把，由被称为“效率专家”和“成本杀手”的赫伯特·迪斯担任CEO，是大众集团准备在产品效率与财务方面做出巨大的变动。

而上任不到两个月的大众集团CEO迪斯，新年工作第一天就来中国“打卡”。并且，1月9日他出现在了上海，同上汽集团董事长陈虹协商保时捷国产事宜。巧合的是，同日，特斯拉CEO伊隆·马斯克在7日参加完上海超级工厂开工仪式后，赶到北京会见总理，还得到了“中国绿卡”的特许。

全球掌门人的换防和对于中国市场的排兵布阵，中国也没闲着。2018年5月，刘卫东调任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公司（长安汽车的母公司）任副总经理职位，雷平调任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任副总经理一职，尤峥调任东风汽车集团副总经理职位，这次人事变动已是一汽、东风、兵装三大央企高层管理团队第三次大换防。

种种迹象都表明，作为国资委管辖下的三大汽车央企，面对千万辆级别的跨国车企的进攻，也极有可能要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重组，三家汽车巨头合而为一的形势正在明朗，中国将首次形成一个年产销千万量级的航母型汽车巨头。不过，整合的速度到底能有多快，我们还不得而知。

随着国内股比开放，中国市场的最后一道防火墙打开后，全球竞争的扑面而来，也对各大车企的掌门人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对于中国汽车行业，将是一场“人”和“体系”的真正对决。长安汽车在去年连着提拔了四个年轻的副总裁，做起了年轻化的准备。而像面临董事长徐和谊即将退休的北汽集团这样的，则掌门人的选择和换防显得更加急迫。

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2019年的中国汽车行业，不会再静水流深，或暗流汹涌，而是会显现更多的“图穷匕见”的结果。在此起彼伏的“迭代”竞争中，能不能跟上时代的节奏和全球竞争格局的要求，将成为对各车企掌门人的最致命的挑战。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像诸葛亮这样能够提前规划“天下三分”的，是丰满的理想。但是，骨感的现实往往是，企业来不及做好准备培养合适的掌门人。

德鲁克在《巨变时代的管理》一书中曾说，任何企业和任何经营都离不开三个基本假设：组织环境的假设、组织特殊使命的假设、完成组织使命所需核心能力的假设。这三个基本假设如果你有明确的答案，就可以指导你的经营，让你的企业持续不断地成长。

不过，从这些全球性车企的合纵连横以及掌门人的换防中，以及国内三大央企掌门人的换防种种，我们都看到未来的挑战不是每个车企都能应对好的。

苏轼有句名言：“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变化是表，不变是里。在所有的变化里，都需要车企遭遇激荡之中有静。有静气，然后能谋虑。稻盛和夫曾经说过，企业领导人需要具备五种特质：拥有使命感、明确地描述并实现目标、不断挑战新事物、获得团队成员的信任和尊敬、抱有关爱之心。我们希望各大车企的掌门人，能积极适应和创造变化，无愧于这个巨变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