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Sir说事】活在今天的机会主义者

萧Sir说事 2021-02-01 11:47:37

那日，凤凰读书在乌镇木心美术馆采访陈丹青，像是与艺术家的一次对话。陈丹青看上去极力语速舒缓，心态平和，然而话一出，亦是一如既往的惊人：以我的性格在这个时代一败涂地，活在今天必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机会主义者才行，你得足够无耻、足够勇敢，我不带贬义。

釆访他的女生，貌似还是那有几分青涩的文青模样，似乎与他的思考不在一个纬度和空间。有网友留言：主持人的底蕴很明显支撑不起对一个文化大家宏大选题的驾驭。只能用尬笑掩饰思维无法跟进和言语冰冷乏力的短板。而有一位网友观点截然不同：这是我见过所有陈丹青的采访里，画面最抖、剪辑最乱、音乐最勉强、提问最不合时宜，却是他最好的采访。

我似乎有点同意后者的观点，也许文艺女生那种近乎单纯的，有点儿随意切换的提问，又是走在乌镇小街小巷里的闲聊，给了陈丹青很放松的状态。他讲话通透，几乎不加任何修饰，像是和熟悉的朋友在院子里聊天，没有虚伪，亦无世故圆滑，你能感受到他说话的语气，像是他默默地点燃一支烟，抽一口，叹息一声一样自然。

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活在今天的机会主义者吧？如果站在现实和生存的角度来看机会主义，那谁不是呢？其实环顾四周，包括打量一番自己，似乎如果我们不那么机会主义，还真有点儿寸步难行。

有一次我参加一场比较盛大的晚宴，坐在我对面的一位人称博士的人在那儿看手机，忽然两个年轻女生隔着玻璃叽喳喊他，接着跑过来热烈似火拥抱他，嘘长问短的万般亲切，然后，博士一副淡漠的近乎无语的神情，等女生离开后，我有些好奇问他：“怎么人家女生那么热情你都不怎么有反应呢？”他哼了一句：“别提了，以前都是我手下的，我带她们入行，我都不知道培养了多少人，最后全跑到外面跟我对着干，唉，这世界机会主义者太多了，尤其年轻人。”

博士一副对机会主义者不屑亦不爽的表情，好像对背叛他的手下，都没有打算假惺惺地示一下友好。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内心深处，也许情感翻腾有酸楚泛起吧。

无独有偶，有次在北京，与一位同行中的Boss一起晚餐。席间谈起他的一个手下，他亦是充满切肤之痛。他说那家伙是他一手裁培，且委以重任，让他得到最好的机会。然后他如何获取公司的资源、关系和人脉，带着团队，为自己跳槽单干一路铺垫。

如果套上陈丹青那天对机会主义者的描述，似乎这些机会主义者满大街都是，一点也不远，就是我们身边，随时一抓一大把的。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似乎可以说：常常意料之外又完全预料之中。

其实别的不说，就在我眼前，亦是一个又一个的小伙伴，翅膀稍硬就飞走了，也许因为别家出高价高薪，有一个跳槽机会；也许他们完全看不上你的舞台，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

所以我们一边不屑那些机会主义者，又一边看着机会主义者更有反叛精神、更容易抓住机遇、更敢于抛弃情感，一切唯我所用的现实主义精神。而且相比老派的传统的文化，机会主义者足够冷酷、足够心无旁骛、足够勇敢往前冲。

美语里有一句：Catch the best opportunities（抓住最好的机会）。在美国，机会主义是盛行的，甚至可以说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这是我们为什么看美国总是很激进，创新能力超强，而欧洲相对温和而人文情怀。

有一天与著名摄影师严志刚聊起他曾在《今日头条》的工作。他说头条其实是科技公司而不是媒体公司，里面是工程师文化。一群理工高材生把每一种算法都排列了。所以文化人在里面是寂寞的，而头条绝对称得上抓住机遇，算是机会主义者聚集的地方吧。

机会主义者放在文艺评论中，多少有点贬义；放在现实角度来看，是一个中性词；放在竞争市场里，甚至是一个褒义词。

现在的一些企业家，最提倡公司“狼性文化”。狼性文化就是嗜血的，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对手。文艺家的情怀，总是带着一丝传统和怀旧，机会主义者会在恰当的时机做出快速的“叛变”，这时候我们也许理解了陈丹青的那一句：“活在今天必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机会主义者才行。”这话是他洞察人性，真的不带贬义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