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力洪的说话艺术

撰文 / 刘宝华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杜 凯

2020年倒数第二周，行业里最热闹的是丰田汽车掌门人丰田章男炮轰电动车，以及炮轰引发的连锁炮轰。

丰田章男最近火力全开，11月炮轰特斯拉被严重高估，12月又把炮口对准了所有电动车，在日本汽车制造商协会年终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宣称电动车是被过度炒作，电动车既不环保也不经济，污染比燃油车更严重，还会导致现有商业模式崩溃。

20日晚，小鹏汽车董事长兼CEO何小鹏在社交媒体上转发该新闻，并附上诺基亚的故事。

但马上，这段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经典场景被一些媒体辟谣，不仅诺基亚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的CEO也不是约玛奥利拉。

事实上在2014年这种说法刚刚流传时就有媒体查证过，那句著名的话和现场落泪的桥段都是子虚乌有，与“华盛顿砍倒樱桃树”“爱迪生救妈妈”“太空中肉眼看见长城”一样，成了流传最广的经典虚构写作。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没有那句话，诺基亚也已经成为旧世界的代言人，在每一个行业，每当需要一个曾经辉煌但因循守旧被淘汰的形象做标靶时，诺基亚舍我其谁，死不瞑目的人设垄断得死死的。

何小鹏借诺基亚的例子想表达什么，当然是明明白白的。

12月22日，蔚来在海口举办全系车型试驾会，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总裁秦力洪与媒体进行了近2个半小时交流。有媒体抛出丰田章男对电动车的观点，询问秦力洪的看法。

秦力洪是这样回答的：

1. “问题的核心是汽车产品的终局到底是不是智能电动汽车。我说的从来都是我们觉得是，不一定对，但是我们就这么去做了。每一个企业都会勾画带有一定主观愿景的使命。但是愿景和实际做法是一体的，不要分裂就好。”

2.“丰田章男先生从他的角度提出他认为的汽车行业的终局，也非常希望丰田在他自己所认为的战略道路发展的非常好，我们就做自己相信的事。这个事上不用辩论，是一个关于未来的畅想。各自好好做自己的就好了，没有必要指责别人选择的道路和方向有什么问题。汽车行业优点就是这个是一个非常充分竞争的行业，每个企业从今天的执行一直到20年后的展望和判断都在这里。”

3.“关于电动车是不是真环保这个事，其实不同专家有不同的看法。说到这个事，还是非常佩服早期也是我们投资人的李想。在2016年11月29号蔚来在伦敦发布品牌，李想在国内作客我们蔚来的直播间讲过一句话，他说我们先把这个辩论搁到一边，中国有2亿辆车散落在各个地方，中国可能差不多2000个发电厂，到底是治理不受约束的2亿辆车容易还是治理搬不了家的2000个发电厂容易？当时他还用了一个很好的比喻，他说燃油车到处排放，是随地大小便。电动车因为电厂的原因，集中发电是有公共厕所，这个比喻很传神。2亿人随地大小便和我们有2000个公共厕所集中来治理，可能后者相对来说好一些。我是非常认可这个说法的。”

4.中国能源安全。（此处不祥述）

各位看官什么感受？

汽车商业评论记者在现场最大的感受是表达方式的区别：A和B两种相左的技术路线或观点，丰田章男和何小鹏的方式是反驳A，秦力洪的方式是赞同B。这是秦力洪说话的艺术。

此外，这件事偶然集齐了丰田、蔚来、理想、小鹏四家公司对电动车技术路线的看法，一家全球第一的传统公司，三家中国领先的造车新势力。除了丰田章男一反优雅中庸的形象外，其他三家忠实体现了领导人风格、企业文化和品牌形象。

李想一直是公认的耿直boy，永远口无遮拦。何小鹏一直是汽车界最有互联网范儿的。而蔚来一直是新势力头部企业中最温和的，无论是李斌还是秦力洪，很少见到怒怼什么人什么事。唯一的例外大概是2019年，人人都能踩一脚蔚来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在某媒体对蔚来车主人身攻击时，李斌罕见暴怒，强硬要求其道歉。

耿直者有耿直者的粉丝，温和者有温和者的拥趸，这些领导人气质成为企业文化和品牌形象的一部分，也成为产品之外，消费者选择的因素之一。

那些有争议的言论也并非没有价值，汽车业不能一边抱怨缺少顶流企业家，一边患有精神洁癖。在造车新势力涌入汽车业之前，这个行业的公众中的存在感很低，人们掏大价钱买车，但是没人谈论汽车业的人和事。

这件事中唯一改变自己风格的是丰田，或许能映射丰田内部正在发生纠结、痛苦、艰难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有时候是非常矛盾的。

再回到12月22日的蔚来沟通会。秦力洪也没有温和到能让公关部门全程放松，心无波澜，欢快愉悦。

比如“如何定义高端品牌？高端品牌从来不是开门方式定义的，甚至不是车本身决定的”，从当时的语气不太好判断他是抖了个包袱还是抖了个包袱。

再比如“现在很多企业都在说自己要做用户企业，这个事我就稍微不客气一点地说，都没戏”这句语气更笃定一些，打击面也更大一些。

还有“今年的两会在国家的政府工作报告里面，换电站被列为了十四五的新基建，在这之后很多公司开始做他们的换电站小样，但是都不是真实的。换电是从车辆底盘设计开始的，时间上的窗口至少三年，没有可换电的底盘设计，是无法实现换电的。”做换电的企业自己品。

沟通会还预报了蔚来接下来的一些重磅发布。

1月3日有一场蔚来二手车体系发布，秦力洪称“这是我们商业模式和我们用户有关的最后一块儿拼图。和整个公司有关的还有一块儿，电池生命周期之后的梯次利用。”

1月9日是2020 NIO Day，蔚来会发布第一款轿车、NT2.0新一代自动驾驶平台、150度电池包、第二代换电站、激光雷达及其量产上路时间表……信息量好大，比杉菜离开道明寺那晚的雨还要大。

沟通会还谈到钱的问题，“整个蔚来从成立以来到现在，为研发、销售和综合管理整体的投入可能是300来个亿，这300多个亿里面差不多有一半是投在研发里面的。”

“现在蔚来在手现金400多亿，在这个关口，我觉得我们的优先级就两个事：第一，为下一个代际的竞争力做好铺垫。研发，新一代的车、自动驾驶技术、人机交互和智能化。第二，对用户服务的基础设施和团队保障进行毫无保留的投入。”

如果你是一名媒体从业人员，你不可能不喜欢蔚来的沟通会，硬核、干货、理性、技巧、爆料、包袱、段子、真性情、凡尔赛、放炮、装逼、八卦琳琅满目，童叟无欺，老少皆宜。严肃媒体能从中挖出珍宝，公关过滤过的速记也挡不住八卦的心，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概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