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车新势力2020 吹过牛、挖过坑、泄过气
撰文 / 朱 涵
编辑 / 刘宝华
设计 / 杜 凯
普通人发过的微博可以删掉，说过的话会被忘掉，企业家的不同之处是他们在公开场合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包括非公开场合的言论——都有可能被记录下来，传播开去，伴随其一生。
“四个轮子加俩沙发”“耐住寂寞二十年”“让我们一起，为梦想窒息”这类经典语录已经超越企业家个人，成为行业在不同时代的烙印与注解。
通过企业家的对外表达，我们能了解其个人和企业在相应时期的状态与所思所想，这在2020年这个特殊年份更具价值。
以下是我们收录的2020年造车新势力企业高管语录，现在这个时间点来看年初的一些言论，是不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好多朋友问我为什么涨的这么厉害，说实话我也看不懂”。2020年2月5日，特斯拉股价上涨13.73%，市值近1600亿美元。彼时，小鹏汽车董事长兼CEO何小鹏在微博上表示。
令何小鹏没有想到的是，9个月后，特斯拉暴涨的神话，也在包括小鹏在内的三家国内造车新势力上上演。较蔚来股价较最低点暴涨近50倍，市值一度超过700亿美元，成为全球市值第四高的汽车企业；小鹏汽车盘中股价最高达74.49美元/股，总市值超过536亿美元；理想汽车市值最高点也曾接近400亿美元。
这句话是头部造车新势力2020一整年，尤其是后半年发展势头的写照：好到看不懂。
“在近两年异常严峻的市场环境下，如何度过黎明之前的至暗时刻？”2020年3月，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朱江明在内部信中发问，这是造车新势力当时面临的关乎生存的尖锐问题。
汽车商业评论曾经统计过，2018年北京车展，新势力的跑道上挤满了选手：蔚来、前途、威马、小鹏、合众、理想、云度、拜腾、爱驰、正道、新特、奇点、零跑、博郡……而到了去年的上海车展，数量已经滑落至十几家。再到5个月后的成都车展，参加的新势力车企锐减至8家。
曾经那张写满新势力的名单，如今已经所剩不多。跨过备受挑战的2019年，造车新势力在2020年艰难开始。一路走来，他们曾经历危机，接受挑战和质疑；也在不断突破，被追捧也更自信。
“汽车产品研发的长周期、高投入的特点，要求我们必须专注、反复推敲，想透彻了后全力以赴。”这是2020年第一个工作日（1月2日），蔚来汽车董事长李斌在内部信中的一段话。对于造车新势力而言，高投入、长周期让它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前期就是投入，大量的投入。现在你不投，以后连投的机会都没了，追都追不上。”9月9日，合众新能源总裁张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尽管面临亏损，但仍要加大投入。
“造车这个事就是一个生意，核心是企业一定要产生正向现金流和盈利。回望比亚迪、长城刚开始发展和高速发展的时候，它们的核心都是在做一门生意，现在造车新势力的状态可能是烧钱再烧钱，但这不是云度的取向。”2020年8月，在回答有没有资金压力、云度如何面对生存问题时，云度新能源CEO林密如是说。
过去一年，造车新势力们经历过低谷，也有过辉煌。活下去，持续有新车交付和产品更新；融到钱，以支撑更长久的发展；加速跑，凭借智能化的先发优势在造车的路上实现颠覆。
2020艰难开始 “总体来说，我们还活着”
“总体来说，我们还活着。”在1月初的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上，李斌受邀发表演讲，开场的第一句话有些自嘲。彼时，蔚来与安徽市政府的投资协议还未落定，谁都不知道蔚来还能活多久。
“最痛苦的时候还远远没有到来。”同一天同一个场合，刚刚拿到4亿美元融资的何小鹏也并没有感到轻松，在他看来，“今天我们在这个市场上所取得的规模化，真的不足以导致我们将来在规模效应上形成巨大的变化。”
“威马活过来了吗？威马还远没有安全上岸。”凛冬下的竞赛是残酷的，直到2020年10月，完成D轮100亿元融资后，沈晖在一封家书中感慨。而在年初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还曾表示，“即使一分钱也没有融到，威马也可以稳健运营很多年。”
谁能先拿到融资，谁就有希望获得更多活下去的机会。疫情的到来，让造车新势力的路更难了。
“我们的倒霉在于成立时间比造车新势力们晚了1年，当时的造车新势力融资容易，乐视汽车大家都排着队投资。”4月初，理想汽车CEO李想在与雪球创始人方三文对话时直言，理想在某种程度上像个穷孩子，“我们上一轮融的五亿美金，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动。”
但，当时不愁钱的乐视汽车最终还是一地鸡毛。“贾跃亭的股份一直是吸引其他投资者的主要阻碍。”10月1日，法拉第未来FF首席执行官毕福康（Carsten Breitfeld）表示，FF计划通过借壳上市的方式（SPAC），尽快完成上市交易。
“因为历史的原因，和偶尔一些坏消息，并不是所有人能够相信我们，大家希望看到我们成为一家稳定的公司。”尽管不被看好，但FF过去也一直在努力执行其商业计划。
法拉第能否有未来或许还有待观察，但理想已经凭借唯一一款车型——理想ONE，等到了上市，且至今稳居新能源SUV销量第一。
“很多人说需要花三五百亿进入汽车行业，给我十亿美金我们就能做到盈利。”七个月后，理想做到了。第三季度财报显示，在非美国通用会计准则下，理想汽车实现盈利1600万元。
这一切来的并不容易。被疫情笼罩的2020年开年，很多工厂无法正常开工，供应链的供给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当时有很多声音都在问，新势力手里的钱还能撑多久？
“希望政府和银行能够给予生产制造业更多一些经济政策和资金贷款层面的支持，以帮助行业实现快速反弹和恢复。”2月中旬，何小鹏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发声。
“理想汽车的现金储备足够最糟糕的状况下持续36个月了，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创业省吃俭用惯了，外部环境艰难的时候更能凸显我们的管理能力。”李想也试图向外传递积极的信号，但仍能看出其背后的艰辛。
“如果你要想不成功，那疫情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要想成功，你就认为这是发展过程当中遇到的一个坎儿，必须要面对的。”爱驰汽车联合创始人兼总裁付强在4月的贾可行中如是说。
“对于爱驰来讲，跟其他企业不一样，其他企业是飞行路上遇到气流，我们是还没起飞就遇到气流。我们现在是重新起飞的问题，不是飞多快多高的问题。”付强也坦言，2020年的路并不好走。
命运峰回路转 新势力“忆苦思变”
2020年6月6日，何小鹏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与李斌、李想的合影，配文：“三个苦逼，在忆苦思变……”2020年上半年，造车新势力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蔚来的70亿元融资到位，一切似乎才开始变得好转。
4月29日，蔚来宣布，与合肥市建设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国投招商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及安徽省高新技术产业投资有限公司签署关于投资蔚来中国的最终协议，并与合肥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就蔚来中国总部入驻达成协议。根据最终投资协议，战略投资者将向蔚来中国的法律主体蔚来（安徽）控股有限公司投资总额为70亿元人民币的现金。
“赞！总算搞定了。”协议落定，李想最先送上祝福。“说句心里话，虽然汽车市场足够大，但是难度也特别高。中国这上百个新造车企业如果最后只能活下来三家，我们肯定努力让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家，而我们希望身边的战友是蔚来和小鹏。这是我和王兴、张颖一直在说的观点。抱歉，这么说肯定得罪其他新势力了。”
当时的理想汽车正在筹备上市，外界传闻不断，有质疑称，理想需要大规模融资，以维持经营。7月11日，理想汽车成功赴美上市，市值也一路高涨，11月底，理想汽车市值一度接近400亿美元。
“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我们有一点像从‘重症监护室’到了‘普通病房’。”7月23日，李斌在媒体沟通会上这样形容蔚来所处的阶段，即便是当时的毛利已经转正，基本面整体企稳，他也依然时刻保持危机感。
事实上，进入下半年，还在持续交付新车的新势力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新融资，再加上特斯拉、蔚来、小鹏、理想等新势力在资本市场上股价一路上涨，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国内其他造车新势力信心。
“零跑很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张门票。”朱江明说。一些投资者认为，就市值和产品表现来看，新能源汽车真正的玩家不在传统车企。在他看来，2025年中国能达到500-600万辆新能源汽车销量规模，而零跑想要得到10%的市场份额，即五六十万的规模。
“这就需要更多的资金，所以我们有B轮融资和IPO融资计划。”朱江明说。
“李斌说没有200亿就别造车，我想说的是，天际不需要200亿也做到了！”尽管因为疫情，ME7的交付足足推迟了半年之久，但对于天际汽车CEO张海亮来说，未来仍然有充足的信心，“凛冬时刻对于动脑子、有准备的企业来说是好事。”他还透露，天际计划于2021年上市。
“目前我们正在进行的C轮融资进展顺利，而且预计会超过此前公布的30亿元。”北京车展前，张勇对媒体表示。
2020临近收官，威马、恒大、哪吒、爱驰、天际、零跑等纷纷对外释放登陆科创板上市的积极信号。命运峰回路转，造车新势力的前路开始变得光明。
神仙打架 新势力直面传统造车 迎战特斯拉
尽管还在以创业者自居，但造车新势力们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
在第八届轩辕奖“中国年度汽车”评选中，小鹏P7从四十辆进入终评的车型中脱颖而出，最终荣获第八届轩辕奖中国年度汽车的终极大奖。在评审会看来，小鹏在追赶世界先进的同时，也在努力实现超越，开始树立自信。它代表着新一代消费群体的文化认同，也代表着中国汽车对未来的一种新的追求和期许。
自信源于实力。2020年广州车展上，小鹏汽车宣布将于明年量产搭载激光雷达的智能电动车。消息一出，立刻引来马斯克的推文回应，他表示，小鹏汽车有特斯拉软件的旧版本，没有特斯拉的神经网络算法，并强调，这只是小鹏汽车一家的问题，其他中国公司没有这么做。
面对马斯克的挑战，何小鹏给予了有力的回应。“看来昨天我们发布的包含激光雷达的小鹏下一代自动驾驶架构，让西边的某人很不爽，连续用pigu发声。我想说的是，造谣早就证明是无法打败任何竞争对手的，明年开始，在中国的自动驾驶你要有思想准备被我们打的找不着东，至于国际，我们会相遇的。”
这是第一次，中国的新势力让特斯拉开始提高警惕。
而此前，新势力也曾面临来自传统造车企业的挑战。9月，大众中国CEO冯思瀚表示，增程式电动车从环保角度是“最糟糕的解决方案”，剑指理想汽车。
耿直的李想立即回应，并隔空约战大众：“非常愿意和大众旗下最先进的PHEV进行节能环保的对比测试，最好北上广三地开展三个月，每个地区找一个专业媒体，模拟真实的使用场景（也可以参考大众中国CEO的日常使用场景），用最真实的数字看看现实中谁更节能环保。”
“到今天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选择，整个汽车行业要发生颠覆性的改变和重构，为什么呢？过去我们是单一的从供应链到交付，现在是多维度的。过去客户的体验是你的价值，现在客户体验完全希望用手机一样的用你的车了，已经没有选择了。”11月25日，华人运通创始人、董事长兼CEO丁磊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表示。“我们用科技来定义豪华，80万的价格，我真的还是非常的不甘心。”丁磊自信满满，北京车展前，HiPhi X的亮相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在汽车商业评论看来，如今的造车新势力，早已经不是从前仅靠PPT就能获得掌声的时候。新造车进入2.0阶段，传统车企也开始入局智能汽车，竞争更加激烈，实力才是为自己赢得下半场入场券的关键。造车新势力要做的，是拥有持续的造血能力，用销量回应市场，回馈投资人。
正如张海亮所说，“竞赛才刚刚开始，造车不分早晚，势力无谓新旧，就算不是马拉松，至少也是中长跑，绝不是百米冲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