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捷豹路虎遇见31岁希望小学校长陈友书

翻越最后20多公里盲肠似的山路，就到草皮地村了。

草皮地村位于云南省昭通市巧家县马树镇，是茫茫青山中一处不显眼的村落，距离昆明不过260多公里，但这里和“春城”昆明，却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昆明驱车前往草皮地村，下高速、经县道、转乡道，随着山路逐渐蜿蜒和狭窄，黑瓦土墙的房子，用布带把幼儿背在身后的农妇，身背满竹筐猪草的小孩渐次映入眼帘。我虽然去过云贵一些贫困地区，但是在草皮地村看到的一些画面，依旧触目惊心。

回到上海后，我给朋友看沿途的一些照片，问是否愿意去这样的地方支教。无论是毕业不久的95后，还是已经有了一定经济基础的70后、80后，他们毫无例外摇起了头。

是啊，习惯了大城市的我们，到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别说支教一两年，就算是待一个礼拜，很多人恐怕都难以忍受。

JLR希望小学校长陈友书

昭通捷豹路虎希望小学（原草皮地村小学）的校长陈友书，最初也没想回到大山深处。他是草皮地村第一个大学生，2015年从云南师范大学毕业后，在昆明的一家报社工作。但是架不住老校长一再劝告和母亲的哭泣，陈友书不情不愿回到了故乡，担任小学老师。

“读书的时候很努力，辛辛苦苦读了大学，结果又回到自己的村子里来，很不甘心。”陈友书说，他想着回去先看看，不适合就辞职。

没想到的是，这一试就是5年。

震后重建

2014年8月3日，云南省昭通市鲁甸县发生6.5级地震，震源深度12千米，余震1335次。

此前捷豹路虎中国（以下简称“JLR”）已经在四川雅安市天全县捐建了一所希望学校，鲁甸地震发生后，JLR希望继续支持教育事业，援建灾区学校。

鲁甸地震导致鲁甸县与周边多个县市108.84万人受灾，8.09万间房屋倒塌。究竟该资助哪所学校，JLR面临着诸多选择，几经调研，最终确定了与鲁甸县隔着一条牛栏江的巧家县草皮地村小学。

“选择它的原因比较特殊。地震后草皮地村周边教学点损毁特别严重，并到了草皮地村小学，所以虽然是个村小，但是学生规模达到了700多人，他们亟需安全的学校。同时我们也想找一个与资金比较匹配的学校，能够把各项东西照顾好，把捐献款价值发挥到最大，受益的孩子人数最多。”捷豹路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工作人员说道。

捷豹路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工作人员调研草皮地村小学时，原校舍由于地震变成危房被推平，学生挤在板房搭建的临时校舍里上课，每个班级坐70-80人。板房的阳光不足，空气环境比较差，孩子们身上灰尘仆仆。碰到下雨天板房漏水，学生用手护着书，不让书被淋湿，看着特别让人心酸。

2015年9月，捷豹路虎中国投资500万元捐献的教学楼、教师宿舍楼、学生宿舍楼和食堂建成投入使用，草皮地村小学（改名为昭通捷豹路虎希望小学，以下简称“JLR希望小学”）的师生们，历史上第一次有了硬件堪比县城小学的教学楼。

同一个月，陈友书从昆明回到草皮地村，成为JLR希望小学的教师。在当时，陈友书的回归，颇有些临危受命的意思。

一方面，当地人普遍不重视教育，读书无用论盛行，初中毕业（有些初中没毕业）就去打工，辍学率很高，昭通市女孩15、16岁“早婚”现象屡屡登上报刊网络新闻。早婚女孩生子后逃婚的也不在少数，以至于上学的孩子里近一半是留守儿童，留守儿童里又有近一半是单亲家庭。越是贫困越不重视教育，带来的结果是恶性循环，贫困代际传递。

陈友书说，他刚到JLR希望小学时，许多家长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关心小孩读几年级，班主任是谁，他们只在乎小孩在学校能吃上一顿营养餐。一些更加过分的家长，甚至会把国家补贴给贫困学生的几百元补助拿去喝酒，学生却连本子跟笔都没有。

教师们不仅要忙于本职工作，还要花大量的时间走访，劝家长不要让小孩去辍学打工。即便如此，许多家长看到老师来了就关门，不让老师进去。

另一方面，教学点合并之后JLR希望小学学生数量达到了760多名，但教师只有18位。由于地处山里，条件艰苦，年轻教师留不住，年纪大的力不从心，师资力量严重不足，教师们每天从第一节课上到最后一节课，晚上还得批改作业和备课，教学压力很大。

陈友书刚到JLR希望小学时内心非常纠结、挣扎，感觉不是想象的那么好，也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半年后，老校长由于工作压力过大，决定辞职，陈友书作为学校唯一接受过本科教育的年轻教师，被委任为新的校长。

当通知下达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年他刚26岁，大学毕业还不满两年，没有任何行政管理经验，不知道怎么当校长，不知道怎样发展乡村教育。

但是他开始不再犹豫，他依靠教育从山里走进大城市，也希望更多的孩子能通过教育改变命运，全村孩子的教育希望都压在他肩上。

“看到我就放声哭”

虽然出生于教师家庭，直到见到陈友书，我才真正理解何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JLR希望小学位于一处山头上，可能是当地最好的建筑群。但是对于我来说，条件还是太艰苦了。10月下旬山里面气温已经很低了，虽然没有下雪，早晚都得穿羽绒服御寒。教师宿舍里没有空调，没有热水淋浴，陈旧的电力系统也不支持用电暖之类高功率的设备，跳闸时有发生。

周末如果想要逛街购物，需要在学校门口等短途客车，15块钱一趟，开半小时山路到马树镇，才能找到几家无比寒酸的理发店、服装店和餐厅。大城市常见的服装和餐饮品牌连锁店在当地连个影子都没有。想要吃西餐，得到75公里之外的会泽县，那儿有一家肯德基。

即便会泽县，在我看来也比较落后。到会泽县的第一天我想租台车，结果最近的租车公司也在100公里之外的昭通市。在朋友们接力式的帮助下，我才在当地弄到一台歪着方向盘的长城皮卡。

巧家县马树镇街景

最难熬的是寂寞。村里没有夜生活，村民们天黑从地里回家，吃完饭就休息，天冷就用柴在火塘里烤火。直到今天，巧家县还有几个村没有3G和4G信号，网上想刷个抖音、B站都不行。

5年前，草皮地村条件还要更差。村里没有一条水泥路，下雨天路上都是稀泥，有些学生家里连大米都吃不上，冬天没有棉衣和羽绒服，小孩子脸上、手上、脚上一到冬天就生冻疮。有些住的远的孩子，早上得凌晨4点起床、5点出门，步行两个小时到学校。下雪就更可怜了，冬天天黑得早，孩子摸黑走山路，到家吃完饭就睡觉，凌晨又得爬起来。

JLR改变了草皮地小学。2016年9月，JLR联合专业的支教 NGO“为中国而教”，针对希望小学启动了“梦想课堂”支教项目。项目每年向学校派遣 8 名志愿者老师，全职支教两年。支教老师的加入，使得JLR希望小学的教师数量增加到24名（本地教师有数名退休），师生比降低到了1：20，既缓解了师资力量短缺，也改善了教学质量。

捷豹路虎希望小学及“为中国而教”2020级志愿者

今年，JLR希望小学的支教老师是10名——有两名老师在完成两年的服役后提出多做1年，因为他们带六年级的学生，马上升初中。我见到了他们中的其中一位，白白净净的贵州女生。旁边的老师夸她带的班级英语成绩排到了全县第一，她低头一脸羞涩的笑。

除了补充师资力量，JLR还根据实际所需，每年不断补充新的捐赠。陈友书给我讲了一个故事，2016年底的一天，他返回学校时一位学前班的小女生待在学校没走，两名志愿者老师陪着，问她什么都不说，看到陈友书才突然放声大哭。原来她哥哥放学就走了，忘记带她一起回家。

老师送小女生回家后才发现，他们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老师送小孩回家时，爷爷还在山上放牛没回家。这件事让陈友书内心觉得非常愧疚，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不称职。

他考虑再三，决定让一些离校较远、家里困难的学生住校。而当时宿舍楼虽然建好了，但是床、被子相应设施一概没有，学生住校后产生的生活费也没有着落。陈友书找到了JLR，JLR集结员工、车主、经销商、以及社会公众力量展开的“暖冬行动”，为学生宿舍解决了过冬衣物、床、被子、水壶、洗漱用品等物资，创造了住校条件。

陈友书说，一开始家长不愿意交每年500块钱的住宿生活费，捷豹路虎中国和当地教育局协商之后，由当地财政补贴，学生们可以住在学校宿舍里。

住校的另一个好处是提高教学质量，陈友书给住校的小学生们开办了晚自习，一共三节课，三年级以下在儿童之家，三年级以上晚自习从6点半上到8点55分，六年级上到晚上9点40分。

教育质量的改善是改变家长思想最好的催化器。如今JLR希望小学升初中的人数占到全县1/3，也有一些孩子考入了重点高中。学校整体成绩逐步由全镇倒数第一上升到前五，跟随父母在外打工读农民工小学的学生也开始返乡就读。

陈友书说，以前开家长会如果不发补助，一些家长根本不会参加；现在开家长会基本上到得都很齐，这让他很欣慰。

如何专业地做公益

几年前我去探访贵州的一个暑期支教项目，支教老师是在校大学生，他们带着美好的梦想，不辞辛苦来到穷困的山区。但是毕竟年轻，没几天就蔫了精神，上课时打开笔记本电脑让小孩子们自己看动画片；课后聊天，有时会说出一些幼稚且不负责任的言论。

当地的村支书和校长给我的感受也不是太好，经常被公益组织“光顾”的地方，学校、家长和学生，很容易滋生不劳而获的想法。

打那之后虽然我参与了一些支教项目，但不时仍有一些负面事件传入耳中。比如家长以帮小孩上培训班为由找捐赠人要钱，但钱并没有花在小孩上；再比如学生找捐赠人索要苹果IPAD，不一而足。

这使我认识到许多人都心怀善意，但公益门槛很高，如果没有足够专业的能力，没有长远的规划，没有持续性的投入，没有足够的耐心，一时冲动做出的善行，结果很可能是适得其反。

教师办公室一角

做好支教是一门科学，更是一个严谨的系统工程。

JLR 2010年才进入中国，2013年雅安地震后开始从事支教类公益，它怎么设计整个支教规划、怎样规避公益中的那些隐性的弊端？

“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一定不是JLR在做，一定是通过专业机构，有完善的体系做这个事情。”捷豹路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工作人员说。

“为中国而教”是JLR公开招标聘用的公益机构，选择“为中国而教”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中它设定为2年、稳定的支教老师团队，师资力量是相对稳定的状态。而且“为中国而教”会对志愿者进行为期1个月的岗前培训，确保送过去的老师是合格的；抵达目标学校后，还要进行1个月的现场培训；任教过程中，还有中期培训和定期不同学校支教老师之间的交流。

“为中国而教”有一个独特的传统，在集中培训的最后一天，会组织支教老师进行通宵徒步；从城市前往目标学校，鼓励支教老师乘坐火车硬座，通过这些方式培养支教老师吃苦耐劳的精神。

今年9月，“为中国而教”为JLR希望小学送去了新一批的8名支教老师，加上上一届自愿多服役1年的两名老师，今年支教老师总人数达到了10人。

我在JLR希望小学美术大讲堂活动前一天抵达，看到这些支教老师们大学毕业时间不长，来自不同的城市，住着硬件虽然不错，但是没有热水淋浴、没有空调的宿舍。晚上9点多，当我在一名支教老师宿舍里攀谈时，同屋的另一名支教老师刚下自习回宿舍，简单聊几句后又回到办公室。后来我得知，他们每晚批改作业和备课几乎都要做到11点多。

他们是极度善良、单纯的一群人，有些问题我当场没好问。后来和“为中国而教”和JLR的工作人员谈起支教老师，我直言不讳地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支教老师从城市来到山村，如果不太适应，会有人对他们进行疏导吗，如何确保他们始终处于良好的职业状态？第二，不少公司并不认可支教工作的专业度，支教老师重返社会的时候可能会遇到挑战，公益机构是否有一些举措帮扶？

“为中国而教”的工作人员说，该机构设立了针对志愿者的心理热线，已经离开的志愿者、机构工作人员会参与进行支教老师的心理辅导工作。针对往届生不如应届生受欢迎，部分用人单位并不认可支教价值的问题，“为中国而教”会在第二年第一学期开始统计支教老师的未来职业方向，组织他们进行职业规划的线上培训。最后一个学期，会根据支教老师未来的职业方向和城市方向，配备校友导师每月交流，并提供与教育局、出资方联合认证的支教证明。

2016年启动做梦想课堂项目时，JLR意识到志愿者支教两年后可能会在求职方面有所需求。2017年，在支教老师任教的第二年，JLR启动了“梦想导师伙伴计划”。

JLR HR部门在内部经过多轮面试挑选出8名阅历丰富的员工导师，与8名支教老师建立一对一的关系。当支教老师即将重返社会的时候，教他们使用办公软件，介绍找工作的技巧，结合个人的经验与专长，帮助志愿者老师重返职场的平稳过渡。

“做公益不是一次性捐款就不管了，而是要多方共同维系当地志愿者的体系，实现良性的循环。”捷豹路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工作人员说。

万物生长

在JLR希望小学，我看到的是一个不断成长的体系。

针对留守儿童情感的缺失的问题，JLR先是携手专业社工机构组织建立了“儿童之家”，之后又将儿童之家交由“为中国而教”运营，后者从课外生活监管与陪伴及心理健康辅导两个维度，开展兴趣小组及课业辅导小组。每天晚自习时间，3年级以上学生上课，3年级以下学生就在儿童之家活动。需要说明的是，儿童之家寒暑假也是开放的，因为假期留守儿童的情感缺失问题更严重。

再比如学校刚建成时并没有操场，洗手间是公共大旱厕，学校没有净水设备，没有多媒体教室，孩子们过冬缺乏保暖衣物，每一年JLR都会持续提供一定额度的资金，发动员工、车主、经销商一起，不断地去补全软硬件，使这个体系更完善。

去年年底的暖冬行动，JLR希望小学的旱厕改成了水厕，操场上增加了风能和太阳能路灯，避免师生夜间下楼梯摔伤。JLR的经销商和车主为学校捐赠了滑滑梯、打印机、电脑、文具等生活、学习用品。

今年10月，JLR组织开展了美术大讲堂活动，为学校重新装饰美术教师，粉刷了宿舍楼。

捷豹路虎中国公共关系及企业传播执行副总裁王燕说：“持续推动校园教学环境改善，提升学校素质教育水平，让孩子们接受和城市同龄孩子一样‘公平有质量’的教育机会，是我们一直坚持公益的初心。今年，我们携手立邦中国，并为孩子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美术大讲堂，希望用色彩启迪和点亮孩子们的梦想。”

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JLR希望小学整体成绩排名从全镇倒数上升到前五，新增了英语、音乐、体育等原本没有的课程。学生家长观念开始转变，学校近两年没有再出现早婚辍学的情况。2019年，学校共劝返初中辍学生70多名，2020年当地适龄儿童实现零辍学。

在这个系统中，每个人都在成长和变化。陈友书刚从昆明回来时内心充满纠结，如今当他有机会调任条件更好的学校时，他却拒绝了。

陈友书说，最近几年学校刚刚有好的变化，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最大的希望是学生和家长真正体会重视阅读，重视教育，没有厌学、辍学；希望跟随父母在外地打工的孩子都回来就读。

“那些跟着父母打工在外的，进不了当地的公立学校，只能在外面读农民工学校，成绩都挺差。如果从一年级就在我们这里读，肯定能接受更好的教育。”陈友书说。

JLR一路见证着学校和孩子们的变化，JLR的员工也资助了一些学生，其中一个女孩已经考上了县重点。有次聊天，问女孩长大了想干什么，多数孩子的回答是当科学家、医生或者其他的职业。女孩却说，长大了想当志愿者，因为地震的过程中很多人来学校帮助这个学校。

王燕说，我们希望借助梦想基金的平台，推动价值共享，让梦想基金不仅属于捷豹路虎，更属于全中国、全世界。梦想基金也许只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但是我们希望能够荡起更多涟漪，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用我们的一点一滴聚万众之力，让世界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