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大众换帅了。大众集团周一宣布，现任COO拉尔夫·布兰德斯塔特（Ralf Brandstätter）将出任大众汽车品牌CEO，赫伯特·迪斯（Herbert Diess）不再兼任，任命自2020年7月1日生效。大众集团方面称，迪斯将获得更大的工作空间来完成他作为集团CEO的任务，在集团管理董事会内，他将继续全面负责大众乘用车和大众集团品牌群组工作，在当前汽车业转型阶段，更聚焦于集团和品牌的顶级任务。迪斯在一份声明中表示：“Ralf Brandstätter是公司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之一，我非常高兴Ralf作为首席执行官在大众品牌发展方面不断进取。”而刚刚过去的周末，迪斯刚因为一些事向监事会道歉了。这显然不是一场和谐的换帅。
为什么道歉？
这项任命，发生在迪斯与公司监事会一场面红耳赤的争吵之后。就在被“削权”几小时后，大众发布公告表示“监事会成员已经接受了迪斯博士的道歉，将继续支持他的工作。”公告称，道歉原因是在迪斯就一个内部事件发表了“不恰当和错误的”言论，但并未给出具体细节。保时捷汽车控股公司（Porsche Automobil Holding SE）透露，迪斯在此前的一次内部会议上指责监事会执行委员会成员将机密信息泄露给媒体，并且称这种做法是“犯罪行为”。两名知情人士向路透社透露，迪斯的言论被视为是针对该公司董事发起的攻击，大众于6月8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此事。
消息人士透露，在迪斯指责监事会之前，德国媒体《经理人杂志》刚刚曝出他与劳工主管Joerg Hofmann就延长CEO合同一事进行了沟通（正常任期至2023年，迪斯希望延长至2025年）。Hofmann是德国最大工会IG Metall的负责人，也是大众监事会执行委员会的成员。大众的工人代表在该委员会中控制着20个席位中的9个席位，并且有权否决高管的合同延长。迪斯所指的泄露机密信息，正是迪斯向大众监事会申请任命延期一事。
本周二，大众为了平息内部纷争，在一份电子邮件声明中表示，迪斯无意暗示监事会成员有罪。而大众集团公开声明迪斯向集团监事会道歉一事，对迪斯的算是一次严厉的警告。卸任品牌CEO之后，迪斯将失去大众品牌的直接控制权。与此同时，大众正试图让公司的工人领袖们同意其成本削减计划，以推动公司向电动化方向彻底转型，而节省下来的资金将被用于340亿欧元的电动汽车和自动驾驶汽车投资,以及500亿欧元的电动汽车电池采购。显然，和延长CEO任期一样，削减计划并未能通过工会这一关。外媒指出，本次事件再一次体现了大众工会的力量，通用汽车去年那场40多天的罢工就是个典型案例：如果董事会提出的成本削减和效率提升措施威胁了太多的就业岗位，公司管理董事会就会失去工会支持，而该公司有权势的工会领袖就会发挥更大的作用。2002年-2006年任大众集团CEO的Bernd Pischetsrieder和2005年-2007年担任大众品牌CEO的Wolfgang Bernhard，均是在与大众工会发生多次冲突后被迫离职。而Ralf Brandstaetter接任后，首先需要面对正是成本削减计划这项艰巨任务。
被排挤的迪斯
知情人士称，此前ID.3纯电动车和第八代高尔夫因软件问题导致的生产问题，已经使一些董事会成员对迪斯感到不满，尤其是保时捷家族、皮耶希家族，并开始讨论解除其集团CEO职务。所以，迪斯延长任期被否决，不是单纯工会一方面的否决，而是整个大众集团管理层的反对。德国企业采用双层董事会制度，其中管理董事会由包括首席执行官在内的高管组成，向监事会汇报，监事会由一名董事长及工会、股东代表组成。大众集团监事会有20个席位，分别来自保时捷家族、皮耶希家族、下萨克森州政府、以及德国工会，具有很大的权力。其中包括监事会、皮耶希家族和保时捷家族都表达了拒绝的态度。两大家族虽共同掌握大众集团，但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但是在拒绝迪斯延长任期这事上，却实现了难得的统一立场。
实际上，迪斯自2018年起担任大众汽车集团CEO和品牌CEO以来，就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在2015年“排放门丑闻”爆发后，大众首先给车主、环境监管机构、各州和经销商赔付了250多亿美元，并回购大约50万辆污染严重的汽车，回购持续到2019年。2017年，大众又承认欺诈、妨碍司法公正和伪造声明。根据认罪协议，大众汽车需进行全面改革，接受新的审计，并接受一家独立监管机构为期三年的监督，监管将于今年9月结束。但如果不能获得监督员对于大众合规机制的认证，大众为恢复形象所做的努力将失去意义。去年，为了推动电动化转型，大众宣布了“2025计划”，从2025年前，所有新车型将会使用VW.OS汽车操作系统和大众与微软合作的汽车云服务。首款搭载VW.OS操作系统的车型是纯电动汽车ID.3，该车在2020年开始正式交付，将会打开大众汽车电动化和数字化的浪潮。
然而大众ID.3暴露出了严重的软件问题。据悉，大众MEB纯电平台削减了ECU（车载控制单元）数量，将燃油车型上的70多个ECU，变为了3-5个核心的高性能车载计算平台，此外还升级了全新驾驶辅助，与智能灯光等众多功能。而这一切，都交给VW.OS车载系统来控制，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2019年VW.OS赶鸭子上架，连开发工程师都吐槽，基础软件架构开发太仓促，动不动就崩溃。就这样，在大众、奥迪与保时捷等各方软件团队的努（bǔ）力（guō）下，VW.OS依然可以每天出现300多个BUG，VW.OS俨然成了BUG.OS。经历过一轮现实的毒打之后，迪斯醒悟了：“大众集团想追上特斯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追赶的难点不在于电动化，而在于以自动驾驶为代表的软件领域。”“特斯拉的软件领先于大众和任何其他汽车制造商”。
上个月，大众还因为第八代高尔夫广告涉及“种族歧视”陷入了剧烈的舆论风波……担当领头羊这两年来，迪斯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业内人士认为，迪斯已经输掉了这场权力之争，大众品牌是大众集团的核心品牌，历任集团CEO都是身兼大众品牌CEO的。迪斯已经失去了大众工会的支持。工会一位匿名管理人员表示，大众工会认可迪斯的工作能力，但是认为迪斯并没有将大众员工放在心上。今年2月底，大众工会曾向迪斯提交一份长达5页的请愿书，列出13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要求迪斯亲自处理，但具体处理结果不明。据悉，迪斯自2015年从宝马跳槽到大众，就基本上没参加过几次集团内部活动。德国媒体和分析人士认为，迪斯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出业绩，尤其是解决ID.3的问题，如果ID.3能顺利上市，迪斯在大众的地位还能安稳一阵，一旦ID.3失利，监事会辞退他就是早晚的事了。
拉尔夫面临的是什么？
大众品牌CEO的失落迪斯固然难以释怀，但上位的拉尔夫也不是捡了个什么大便宜，如今大众品牌CEO就是个烫手山芋，他所要面对的是电动化转型目标下削减成本的巨坑。事实上，在此之前迪斯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自从2018年迪斯成为集团CEO之后，他大刀阔斧地推进改革，拼命削减成本，投入巨资在电动汽车上，大众的利润也创了新高。媒体称之为微笑的“成本杀手”。
据外媒报道，迪斯在上周四的一次会议上对高级管理层表示，“与之前的计划相比，我们必须大幅削减研发支出、投资和固定成本。”为。什么蝉联全球销量冠军，占据中国销量40%的大众汽车却要面临如此紧迫的成本削减呢？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它应该是最不缺钱的品牌才对。
一方面是以价换量导致利润下降。10年前，就算是购买高尔夫或者速腾这样的紧凑车型，基本上都是要加价才能提到车的，更别说新车途观了。20多万的售价，加价5万也有人买。然而近些年大众汽车为了与日系品牌竞争，很多车型在终端优惠上力度非常大。大幅的优惠降价，也导致大众汽车的经销商利润下滑。再者就是前文提到的排放门丑闻带来的巨额罚款。美国、加拿大、波兰、澳大利亚、德国一个个政府都找大众收罚款。今年3月中旬，大众汽车集团首席财务官弗兰克•维特表示，大众已经因排放门丑闻已被处以313亿欧元（约合2516亿人民币）的罚款和和解金，预计到2021年成本还将再增加41亿欧元。半个月前，美国盐湖城县和希尔斯伯勒县起诉了大众集团，原因是排放门涉事车辆危害了当地的环境。6月1日第一次开庭大众被判败诉，表示将上诉并寻求进一步审查。如果上诉失败，大众将再面临每年高达111.33亿美元（约合785.8亿人民币）的罚款。无疑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
而今年不可不谈的世界性疫情，欧洲市场也难以幸免。欧洲多国的汽车销量暴跌，德国汽车销量已经降至1991年以来的最低点。英国4月份汽车销量已经跌至1946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同比暴跌97%，新车登记数量只有4321辆。此外，法国和意大利4月份新车销量也分别下降了89%和98%。今年3月，大众集团发布声明表示，将扩大在德国的停产范围，停工将延长4天至4月9日，此次延期涉及该公司位于德国的所有生产乘用车、商用车和零部件的工厂。此举一方面是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需求减弱和供应链中断。此外，还有5月底大众汽车入股江淮和国轩高科支出约168亿元人民币。相比起罚款和停工停产导致的损失，这已经是“小钱”了。
一边大声疾呼削减成本，一边钱又哗哗哗地往外流。在这个电动化转型的节点上，加上工会的不妥协，大众注定省不了几个钱。而“内讧”后的换帅能让大众品牌松一口气吗？ 被削权后的迪斯真的能在集团CEO的工作上获得更大的空间吗？难说。但愿拉尔夫不会让大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