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湃观察 | 戈恩胜利大逃亡的背后，日本、法国和黎巴嫩的“三国杀”

总编 | 张克环

编辑 | 卢萍

作者 | 桑田

来自汽湃（GREATAUTO)的报道

2019年12月31日，日本的家家户户都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日本版春晚”NHK红白歌合战——这是令和时代的第一个“大晦日”，第70届红白歌合战原本是日本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事件。

不曾想到，NHK插播的新闻，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惊——戈恩跑了！

雷诺-日产联盟的前掌门人卡洛斯·戈恩，已经在日本被羁押了整整一年多。2018年11月19日，同样是一个傍晚，卡洛斯·戈恩还没来得及走下私人飞机，就被东京地方检察院特别搜查本部的调查人员带走。

摆在卡洛斯·戈恩面前的指控是“财务造假”。指控他的正是当时名义上仍处于他领导之下的日产汽车——经历了反反复复的拘押、保释。卡洛斯·戈恩在日本被控四项罪名，前两项指控是未披露数千万美元的递延薪酬，另外两项指控是戈恩为个人利益挪用公司资金。

按照原计划，戈恩将在2020年4月开庭受审。如果四项罪名成立，他将面临最高15年的监禁和最高1.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962万元）的罚款。

现在，戈恩选择了逃走。与其说是逃跑，倒不如说是“胜利转进”，如今的戈恩虽然避免了牢狱之灾，但已经永远无法重返日本，甚至几乎可以断定，他已经很难再重回汽车行业。

戈恩的逃亡极富戏剧色彩，以至于此时被全世界媒体聚焦，早已超越汽车行业的范畴。

据说，是戈恩的夫人策划了这一起隐秘计划。由一群特种兵出身的“民间保安公司”保安人员参与“营救”。这些人中，不少来自法国外籍军团，还有人是经历过伊拉克战争与阿富汗战争的美国退役特种兵。据称，这些保安人员利用2019年日本举办橄榄球世界杯的机会抵达日本，进行了踩点和计划，最终选在日本的新年假期实施了逃亡行动。

关于他离开日本的细节，在事发后数日，依然疑点重重。

在交付15亿日元（约9600万人民币）的天价保释金后，戈恩此前获得了保释。然而此后他几乎被软禁，只能待在东京都港区的高级公寓楼中。作为保释的条件，戈恩被要求必须将护照交还给他的律师，需要获得法院许可才能进行两晚以上的旅行，甚至在家中不能上网和收发邮件，住所的出入口还被安装了监视摄影机，进行24小时严密监控。

在这样的条件下，戈恩几乎是插翅难飞，但他最终还是成功逃亡。黎巴嫩媒体报道说，帮助戈恩逃亡的特种兵，以举行家庭音乐会的名义化妆成乐队进入戈恩家中，然后将戈恩藏在一只低音提琴的箱子里，堂而皇之运出了严密监控下的高级公寓，最终逃离了东京。

然而，这一说法却被戈恩妻子予以否认。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戈恩妻子表示这种说法有如小说情节。事实上，低音提琴确实可以长达近两米，但空心的低音提琴与人在重量上有明显差异，如果将一个成年人藏在其中，监视人员可以轻易从重量质感上发现问题。

这也进一步引发出质疑，日方是否有人故意给戈恩打开逃亡之门？

据称，戈恩成功离开公寓之后，乘车直接奔大阪关西机场。即便大阪关西机场不像东京羽田或者成田机场那么防备严密，即便戈恩搭乘的是私人飞机而非商业航班，但作为国门的关西机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戈恩轻易突破防线——据称，戈恩并没有在日本留下出境记录；而即便是继续躲在提琴箱里，出境货物也必须经过X光检查。

那么，很有可能，是戈恩持有一本某国政府为其特别制作，非其本人所有却又合法的护照逃离日本。

搭载着戈恩的私人飞机从大阪直飞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在加油后转飞往黎巴嫩首都贝鲁特。这里是戈恩的祖籍地，他的妻子和家人也都在这里。

戈恩在贝鲁特的住所

而直到戈恩发布声明后，日本人才震惊地发现他已经逃离的事实。

由于黎巴嫩和日本没有引渡条约，戈恩将不可能被引渡回日本受审。而获得自由的戈恩，马上对日本开了炮。31日，他发表声明：“我现在身在黎巴嫩。我已经不再被设想有罪的偏颇的日本司法制度所束缚。那里歧视猖獗、基本人权被侵犯，日本应遵守的国际法和条约被完全轻视”。

“我没有逃避正义，而是从不公正和政治迫害中解脱出来。我终于可以和媒体自由交流了，希望从下周开始”。

从被捕、保释到逃亡，400多天以来，戈恩的每一天都像在拍电影。事实上，戈恩当初的被捕，就充满了阴谋论的味道。

日本人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抓捕了戈恩，如今戈恩又用一场“闪电战”成功逃亡。你来我往，背后不仅仅有经济、更有政治的味道。

1998年，戈恩带着刚刚由自己重整旗鼓的雷诺，收购了在亚洲金融危机中濒临破产的日产汽车36.8%的股权。在戈恩被捕前，雷诺持有日产汽车43.4%的股份，而日产则持有雷诺15%的股份。

在2018年底被捕之前，戈恩一直谋划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日产和雷诺的彻底合并。当年4月，戈恩就曾提议，由日产收购法国政府所持有的15%雷诺股权，使得双方彻底融合。

在被称为“成本杀手”的戈恩看来，雷诺和日产的合并将是缩减成本的又一绝招，然而对于日本人来说，被彻底兼并是无法接受的。2019年年初，一份泄漏的电子邮件更显示，在戈恩推动双方合并时，日产汽车高管正在幕后与日本政府官员合作，以求“捍卫日产汽车的独立性”。

而站在戈恩背后的，也有法国政府的影子。戈恩被捕之后，法国政府原本打算保留戈恩在雷诺的职权的，直到最后因顾忌雷诺-日产联盟的稳定，才不得不将其革职。而戈恩原本推动雷诺与日产合并，也是应法国政府要求，使雷诺-日产-三菱联盟的关系“不可逆转”——甚至在戈恩被捕后两个多月，法国政府还曾向日本政府表达希望通过联合持股的方式，将雷诺和日产汽车进行合并的意向。

戈恩的被捕，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仅仅因为他的“经济问题”，更因为他代表了法国和雷诺的利益，触犯了日本和日产的利益。

在两个大国斗法的同时，黎巴嫩也在表演着自己的角色。对戈恩，黎巴嫩一直力撑。就像中国有不少人把马云称为“爸爸”，这个中东国家也有相当多民众崇拜着商界强人戈恩。当初戈恩被捕，黎巴嫩官方就公开支持戈恩，其外交部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戈恩是黎巴嫩著名的公民，他代表了黎巴嫩在海外的成功故事。“在这场严峻的考验中，黎巴嫩外交部将站在他一边，确保他得到公正的审判。”

在戈恩此番成功逃亡后，黎巴嫩外交部一位资深消息人士透露，戈恩是凭法国护照合法进入黎巴嫩，并以正常安全程序使用其黎巴嫩身份证。路透社报道称，戈恩回到贝鲁特后，第一时间拜见了黎巴嫩总统，并受到后者的热烈欢迎。黎巴嫩安全部门也不失时机地发布声明，证实戈恩在黎巴嫩境内不会面临任何法律诉讼。

戈恩成功地获得了自由，但他在雷诺-日产的职业生涯注定已完全结束。在保释期间非法离境，戈恩不仅无法重新踏上日本的土地，未来甚至不能前往与日本有引渡协议的国家。可以说，那个“商界强人戈恩”，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这并不代表戈恩失去了继续向日本人复仇的可能性。戈恩在黎巴嫩名望颇高，目前已经有风声传出，他可能弃商从政。左右逢源的戈恩，或许真的能够凭借自己在法国和南美的人脉，成为新时代的“基督山伯爵”。

汽车行业的强人戈恩已经“死”了，他是将就此蛰伏，还是高调复仇？且待时间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