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贾跃亭：欢迎回国，破产先生
文｜李一帆
贾跃亭终于要回国了。
如果一切如“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所说那样顺利的话。
昨天下午，一位名为“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用户在微博发布了一纸《有关贾跃亭先生个人破产重组及成立债权人信托的声明》，其中的第六条写道：
“个人破产重组方案完成后，贾跃亭先生把个人所持有的全部FF股权和相关收益权转让给债权人，个人担保义务和债务得以解除，从而可以回国推动和落实FF中美双主场战略，这对FF成功融资和未来IPO都是重大利好，尤其对FF中国业务的快速发展意义重大。”
回国，是这段不长文字里当之无愧的关键词。
显然，依照“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说法，贾跃亭之所以在10月13日在美国主动申请个人破产重组（Chapter 11），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回国、然后推动FF的中美双边发展。
“下周回国贾跃亭”的梗，看上去即将告一段落。
那么，已经在美国停留了830天的贾跃亭，为什么忽然想回国？为什么因此能回国？贾跃亭其人，又究竟是不是媒体与网友口中“老赖”，会真的就此回国呢？
我们不妨通过10个问题，理理个中所以然。
一、为什么要申请个人破产？
首先，个人破产制度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老百姓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所以就贾跃亭本身而言，申请破产当然是为了“无债一身轻”。
我们先来看看贾跃亭到底还欠外界多少钱。
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官方说法是：目前贾跃亭先生已替公司偿还债务超30亿美金，待偿还债务总额约为36亿美金，减去已冻结待处置国内资产以及可转股的担保债务，债务净额约为20亿美金。
20亿美金这个现金数字，应该是只少不多，因为依据法院公示，至少在国内“账户”上，贾跃亭是真没钱了。
10月8日，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公布的一则《贾跃亭等公证债权文书执行裁定书》里，很清楚地写道：
“经本院调查，被执行人名下均无银行存款、无可处置的不动产、机动车及对外投资等。已处置被执行人贾跃亭持有的乐视网股票共计29,782,952股，处置上述股票所得案款及扣划贾跃亭名下资金账户所得案款共计人民币73,037,319.08元已发还申请执行人。现乐视网股票已暂停上市，被执行人暂无财产可供执行。”
所以申请个人破产，当真是贾跃亭走投无路、还不起了。
其次，也是为了不影响Faraday Future（以下简称FF）的发展。
不可否认，现在贾跃亭身上的“信用破产”形象已经在多个维度影响到了FF的量产进程，包括融资、名誉、贾跃亭个人债务的连带限制等。
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的资料，比方说去年12月，韬蕴资本就与乐视关于易到的纠纷跑到美国把贾跃亭告了，他们在加州法院提起了对贾跃亭的执行程序和冻结程序，而由于贾跃亭本身持有FF的股权，因此加州法院下发的临时限制令里，其中之一就是冻结贾跃亭持有FF的33%股权。
这对于FF经营发展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
更何况，据知情人士称，曾经有些意向融资，也是因为贾跃亭的“市场信用”不佳最终告吹。
所以很可能，只有贾跃亭不再背有债务压力，FF才能真的摆脱阴影。
二、债务重组与破产清算的区别是什么？
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官方说明专门强调，贾跃亭的此次个人破产方案，是债务重组（Chapter 11），而不是破产清算。
其实一般人谈到破产，首先想到的都是后者，也就是资产清算及拍卖，破产后债务人一无所有。
但贾跃亭选择了债务重组的方式，其主要内容，就是贾跃亭会把美国法院认可的全部个人资产，即个人持有的全部FF股权及相关收益权正式转入债权人信托；该信托由债权人委员会和信托受托人控制和管理，最终会以与债权人商议的方式确定最终还债方案。
也就是说，贾跃亭持有的所有个人资产，会以股权和收益权的形式提前偿还到债权人手中。
要想更好理解的话，有个不算非常恰当的理解方式，就是：债转股。
比如我投资的P2P爆雷的时候，对方就提出过一个解决方案，让我们所有人“债转股”成为其另一个公司的股东，每个人一丢丢的股份，从此债务两请。
只不过和FF不一样的是，那家公司是个真 · 空壳公司。
三、贾跃亭能从中得到什么？
自由。
这是一个身背20亿美元负债的人可以获得自由的最快方式。
这里的自由指的是，一方面，一旦法院受理了破产重整的申请，就会阻止所有的债权人通过任何方式向债务人追偿债务，包括要工资或打电话催债，债务人的债权也将开始停止计算利息。
另一方面，倘若双方达成一致，最终债务清偿方案通过、归还完毕，贾跃亭基本就能摘下“老赖”的帽子，然后真的“下周回国”，亲自出面打点FF的一切工作。
这是贾跃亭的自由，更是FF的自由。
四、FF能从中得到什么？
就像前文所说，只有贾跃亭不再背有债务压力，FF才能真正摆脱阴影。
而据知情人士称，不再受制于贾跃亭个人信用后，FF的融资进程势必将会加快。
换句话说，就是更好拿钱。
昨天下午，《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在FF位于北京的办公室内见到了其新任全球CEO毕福康，根据毕福康现场的说法，FF目前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财务计划，预计在2020年第一季度完成下一轮融资，然后再过9个月，实现FF91量产交付，同时再过12～15个月，FF将进行IPO。
在IPO之前，FF需要8.5亿美元的资金。
五、债权人划不划算？
很多网友担心，债务重组的方式会不会只对贾跃亭有利，而债权人拿到的真金白银会相对破产清算较少？
这点完全不用担心。
按照美国破产法的规定，债务重整计划实施的前提是，法院必须确保债权人获得的债权偿还额不得低于破产清算可以获得的数额。而且，是每一个债权人。
同时，重组方案在经破产法官确认并批准前，是必须交由债权人讨论和确认的。
确认的方式是要债权总额三分之二以上、并且债权人总额二分之一以上的债权人投票表决赞成该方案，否则，无效。
而倘若重整方案迟迟不能获得赞成、批准或者重整失败，债权人有权申请破产清算。
所以对于债权人来说，债务重组不会比破产清算更有风险，同时，这种方式也能防止个别优先级更高的债权人通过恶意冻结及低价拍卖贾跃亭个人资产的行为，导致普通级债权人拿到较少的偿付。
而且，根据澎湃新闻的报道，贾跃亭提交个人破产申请后，还会主动给债权人提供额外的特殊保障，具体包括：
1）所有国内债权人依然保留对贾跃亭及其他债务人国内被冻结资产的处置权；
2）前乐视相关企业等原有债务人将继续履行还债义务。
所以对于这种清算方式，舆论是大可放心的。
六、贾跃亭有没有可能转移财产就此彻底解脱？
这也是很多人喜欢阴谋论的点。
至少从表面来看，国内法院已经判定贾跃亭目前在国内是“暂无财产可供执行”，而美国法院已经受理了贾跃亭的个人破产申请，其资产状况到底如何不日就会知晓。经历了破产制度被滥用的那段颓丧时间后，现在在美国想借破产来逃债，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说，就算存在这样的事实，如果未来某天债权人或破产信托人能够提出有力的证据，那么贾跃亭的破产申请会果断被拒绝，甚至即便破产申请已经被许可，法院仍有权力撤销破产许可，被取消的债务也会重新回到债务人头上。
七、没有股份的贾跃亭还怎么为FF的梦想窒息？
美国的破产法有规定，在债务人申请破产保护后，未来是依然有资格继续对企业进行管理的，只要不是作为实际控制人。
所以这点早从去年开始贾跃亭便有规划，也就是其在年底推出的FF合伙人制度，2018年11月，贾跃亭在FF一次内部战略会议上表示，FF要推行全球合伙人计划，他自己将在此前拿出的40%个人股权基础上，再拿出40%股权转为期权与合伙人分享。
而合伙人的权力非常之大，参照《21世纪经济报道》从毕福康那里得到的消息，合伙人可以指派董事会成员，也可以决定公司发展方向，换句话说，FF的实际控制权将就此从贾跃亭转移到整个合伙人委员会手中。
一个月前，FF正式宣布贾跃亭将辞去CEO职务转任CPUO（首席产品和用户官），而CEO将由毕福康接任。
显然，贾跃亭将以另一个非常重要但不是“首席决策人”的身份，继续参与FF的管理与创新。
这点在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声明里写得也很清楚：“贾跃亭先生将继续以FF创始人和CPUO的身份推动FF团队完成既定战略目标。”
当然，这里也还是充斥着“毕福康听话”的阴谋论啦。可惜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八、贾跃亭国内债务是否会受影响？
由于贾跃亭的大量欠债都在国内，所以不少国内被欠款供应商担心，贾跃亭这一破产，自己会不会真的血本无归？（毕竟，所谓的股权与收益权仍然不是真金白银嘛）
这点倒是可以稍微放宽心，因为贾跃亭的个人破产是依照美国法律，因此只对其在美国的行为有用，在国内欠款仍然适用中国法律，国内债权人可以继续追债。
只是有一点会受影响，那就是此前有多位国内债权人会前往美国起诉贾跃亭，比如我们前文说的韬蕴资本。而一旦贾跃亭个人破产成功，那么国内债权人们就无法继续通过在美国起诉的方式追偿了。可以说，渠道就此少了一道。
九、中国能否借鉴？
10月9日，中国首例“个人破产案”的通过其实连带着贾跃亭个人破产，让不少国人心头一紧，从此以后，中国会不会成为“老赖”的沃土？
那些大把活跃在死亡边缘的末流车企与造车新势力们，会不会效仿贾跃亭？
固然，中国的个人破产制度是迟早有天会确立并实现的。但在我看来，至少，还不是现在。
毕竟美国后来能建立起个人破产制度、并一步步从滥用走向正轨，也是由于个人征信系统的不断完善。
而目前的我国，无论是个人征信制度和财产监管，都尚不健全。所以在国家无法对个人收入来源、住房等资产构成，以及个人投资、负债情况等情况进行有效掌握前，个人破产制度是不会盲目冒进的。
谨慎，一向是我们的风格。
十、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
贾跃亭真的会回国嘛？
反正倘若是真的，我会鼓掌热烈欢迎。
毕竟在这里，还有无数支持、相信、期待贾跃亭的人，在等待贾跃亭的创业答案，也还有无数被贾跃亭拖欠、破产的家庭，在盼望贾跃亭的承诺兑现。贾跃亭的名字，不应当只是活跃在微博上的一个笑梗。
而且按照毕福康的说法，贾跃亭是非常想借此回到中国，重塑个人信誉和形象，从而推动FF的发展的。
但是，鬼知道呢🤷♀️。
就…不妨再信他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