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死在玉龙山的鲜花丛里
也不愿孤独地呆在四面白壁的病房里
等待上帝的召唤
1936年2月3日,丽江的阳光很好。
在这一天,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自己租下了一架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昆明号”,在丽江上空停留了几个小时。
他这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为了在空中俯瞰丽江的高山和大地。 这一天,创造了丽江的历史。因为这是丽江有史以来,第一次有飞机飞越丽江的天空;也是第一次,有飞机在偏远的丽江降落。
▲在丽江降落的飞机
洛克在云南生活了27年。身为植物学家和探险家,他所撰写的关于云南纳西族历史的两卷文献仍然被学者们引用,他的著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至今仍被很多人认为是最详尽的云南地方志。
他在中国这片边陲大地上收集的超过8万种植物标本,还储存在欧洲和美国的植物研究所中。
▲洛克著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
他对这片土地的确爱得深沉。
新中国成立之后,洛克被迫离开云南回到美国。几年后,身患重病的洛克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张狭窄的钢丝床上面,此刻的他已经不可能再次前往中国。
他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研究古纳西文化,以至于家徒四壁,需要朋友的接济才勉强度过晚年。但他依然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重返丽江完成我的工作。我宁愿死在玉龙山的鲜花丛里,也不愿孤独地呆在四面白壁的病房里等待上帝的召唤”。
▲洛克和他的云南探险队
被嫌弃的洛克的一生
如今,离世已经近六十年的洛克已被国际学界公认为“纳西学研究之父”,他所出版的《中国西南的古纳西王国》和《纳西族英语百科》等专著,让世界了解到古老东方文化的迷人和深奥。
但遗憾的是,在他生前,认可他成就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他“非专业”。
他是半路出家的植物学家。
他之所以能够被美国农业部派去中国,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闪闪发光的学术成果,而是因为他不可置疑的自信。
有一天他突然大摇大摆地闯进华盛顿的美国农业部,介绍自己说“我是植物学家,可以帮农业部寻找植物品种”,那些惊愕不已的官员还未搞清楚他是何方神圣,就糊里糊涂把他推荐给了农业部林业厅。
但这个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植物学家,在到达云南短短几个月内,就收集了60000件植物标本、1600件鸟类标本和60件哺乳动物标本。
他也是个不入流的撰稿人。
在华期间,他靠给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供稿来维持生活。在读过洛克的文章之后,一位编辑曾经怒不可遏地对其指责:“缺少想象力,不能给人一个完整的印象,而且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废话连篇,不知所云。”
但是,这并不影响洛克拿到每篇1500美元的稿酬,以养活一个包括轿夫、厨师、保镖、导游等十几个人的探险队。
他还是个蹩脚的测绘师。
洛克对山峰高度的测量屡屡漏洞百出,洛克曾声称位于青海的阿尼玛卿山高29661英尺(9040米),并将这一“地理大发现”刊登于国家地理。
70年代经专业测绘师测量,发现洛克的数据大概有三千米左右的误差。有人评价洛克是“用自己的想象来测量山峰高度的”。
但就是这个靠想象力进行测绘的人,却在抗战时期曾为美国国防部地图署工作,为驼峰航线的开辟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探险者身份,也不过是他的兴趣爱好。
但是这个业余的探险家,却发现了云南香格里拉,创造了云南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究竟在哪里?
香格里拉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今天大家所熟知的云南香格里拉,它曾经是“印度香格里拉”,“尼泊尔香格里拉”,“不丹香格里拉”。
1933年,洛克最著名的朋友——英国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以洛克在云南的探险路线为素材,创作了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虚构了一个名为“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
这本书成为当年的畅销书,并获得英国著名的霍桑登文学奖。几年后,好莱坞投资250万美元将香格里拉(Shangri-la)搬上银幕,主题歌《这美丽的香格里拉》随之传遍全球。
于是世界知道了“香格里拉”。 半个多世纪以来,“香格里拉”始终是世人所神往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想王国”。
但是这座“世外桃源”究竟在哪里,对于西方世界来说却是一个未解之谜。
50年代中期起,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国出于发展本国旅游业的需要,均声称“香格里拉”在各自的国境内。
其中位于印度喀什米尔喜玛拉雅冰峰下的巴尔蒂斯坦小镇于1956年被印度国家旅游局公开宣布为“香格里拉”,30多年来吸引了大批旅游者,为印度创造了近七亿美金的旅游收入。
此外,尼泊尔境内的木斯塘1992年起也以香格里拉的名称迎来了成千的旅游者。
▲洛克镜头下的丽江
直到1995年,一名在云南旅游集团工作的导游无意中看到“香格里拉”这一为世人熟知的英语词汇,最早出现在英国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而它语言的真正源头,却出自中国西南某一地区的藏族方言。
这句话让他心头为之一震,云南不就在中国的西南么?香格里拉会不会就在云南藏区? 1996年2月,孙炯和他的同事踏上了寻访香格里拉之路。他们对照《失去的地平线》,考察了碧塔海、松赞寺和白水台等主要景点。
随后,一个由国内外12位旅游专家组成的“寻访香格里拉考察团”到达中甸,从文学、民族、宗教、语言、地理、藏学等诸多方面对德钦进行大规模地考察、研究和论证。
▲洛克镜头下的丽江
1997年,云南政府郑重宣布,书中的“香格里拉”位于中国云南境内。
而他的真正发现者洛克当年的探险路线,也随着“香格里拉”地点的确认,成为了对那个地方心向往之的人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开辟“香格里拉”的硬核之旅
1922年,初来乍到的洛克在丽江听当地人说,经过泸沽湖、永宁,在横断山脉深处,有一个叫香巴拉木里的神秘“喇嘛王国”,那里有神秘莫测的雪山、森林和草地,景色别具一格。
乡民的讲述让热衷于探险的洛克激动万分,他当即给木里王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想要探访的意愿,但是却被木里王回绝。
▲中国四川木里,依山而建的木里喇嘛寺
然而国王的拒绝并没有让洛克心灰意冷。他随即找到《国家地理》杂志,寻求得到他们的资金支持。
第二年,财大气粗的洛克不理会木里王的拒绝,着手计划探访木里。他组建了一支“美国国家地理协会探险队”,成员包括10名纳西族护送士兵、11头托运物资的骡子和3匹马组成。
洛克一行,从丽江玉龙雪山下的雪嵩村出发,先是经过金沙江峡谷陡峭的狭窄小道,穿过黑沉沉的云杉林,5天才抵达永宁。然后,再从永宁绕过泸沽湖,继续前往木里。
▲洛克镜头下的金沙江
到达木里后的洛克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拒绝他请求的老木里王已经病逝,他的弟弟担任新的木里王,与哥哥不同,新木里王态度和蔼、热情好客,不会对前来拜访的外人拒之千里之外。
事实也的确如此。
洛克一行人在行进的第11天,终于抵达木里境内。当时的木里非常闭塞,几乎不与外界交流,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木里王统治着一块面积9000平方英里的地域,只有22000名居民。木里城由340间房屋组成,居住着700名喇嘛,中心为木里大寺。
洛克受到了木里王的热情款待。洛克在笔记中记载,木里王虽然年轻但是非常沉稳,身材高大,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洛克和木里王的合照
但是这个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王,却是一个好奇宝宝。
洛克刚刚到达,他便拉着洛克问东问西:
从木里骑马出发是否可以一路走到华盛顿?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否还在继续?你的眼镜能否一眼看穿山林?我能活到多久?
在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纠缠了三天之后,洛克决定返行。木里王国的绝美景色让洛克难以忘怀,因此在五年之后,他又一次踏上了探寻木里王国的征程。
这一次,他准备进入木里深处的贡嘎岭地区,近距离观看三怙主雪峰。但是当时贡嘎日松贡布附近土匪猖獗,探险的队伍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洛克在贡嘎岭
但是五年前与木里王建立的短暂友情帮了洛克大忙。木里王在得知洛克一行人要去贡嘎岭之后,给土匪首领扎西宗本写了一封信,说有一支探险队前来考察,请他多多照顾。
洛克在探险过程中还真就遇到了扎西宗本本人,这位土匪首领不但没有为难他,反倒派了几名土匪随行保护洛克一行人。
在土匪的帮助下,洛克终于见到了三怙主雪山。洛克在日记里写道,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雪山。
▲洛克和他的土匪护卫队
除了景色壮丽之外,传说这三座雪山是三位菩萨的化身,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神山,因此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连盘踞这里的土匪都对她十分敬畏。
转三次三怙主雪山,能消除屠杀八条人马的罪恶。
因此这帮土匪一边打劫,一边又不断转山转寺来赎自己犯下的罪恶。
▲贡嘎神山
即便贡嘎岭的风景令洛克痴迷不已,但是他却很难再有机会拜倒在雪山的石榴裙下。因为在第二次探访贡嘎岭后,贡嘎岭遭遇了罕见的冰雹灾害,导致青稞大面积受灾。
本地人都说这是因为外乡人洛克的到来,惹怒了神明所致。扎西宗本勃然大怒,扬言要杀了洛克。
但这小小的遗憾无伤大雅。洛克已经发现了香格里拉,并用了27的时间向全世界描绘云南这片不为人知却又壮美神圣的土地。
这些已经为云南埋下了一鸣惊人的种子,并最终让她在半个世纪之后声震寰宇,为世界所知。
▲洛克镜头下的雪山
如今的云南早已不是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桃花源”,她神秘的面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层层地揭开。
世人看到了她秀美与磅礴并存的面容,并情不自禁地为之倾倒。
又有几人能拒绝泸沽湖的碧波荡漾?
又有几人能拒绝洱海的意境悠远?
又有几人能拒绝雪山的清冷高贵?
既然无法拒绝,何不来携家带眷,在云南的山水之间肆意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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