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 钱亚光

设计 / 张 萌

来源 / cleantechnica.com, financialpos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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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主导着全球国防工业，美国制造的坦克、飞机和导弹系统一直是数十个国家的首选。

自 2014 年俄乌冲突以来，欧洲北约盟国对武器的需求大幅增加。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关于国际武器转让的新数据显示，欧洲国家的武器进口在 2015-19 年和 2020-24 年这两个时间段内大幅增长，而且来自美国的进口份额显著增加。

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多次公开表示，有意将北约盟友丹麦的主权领土格陵兰置于美国的控制之下；试图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要求欧洲北约成员国大幅增加军费开支；并质疑美国是否会为遭受攻击的北约盟友提供支持。这些行为使人们对美国为其欧洲盟友提供的安全保障的可信度产生了严重质疑。

这种关系的恶化，加剧了欧洲内部要求欧洲国家减少对进口武器的依赖，一些欧洲国家开始考虑自行制造更多保护其边境所需的武器装备的想法。

基于 3 月初公布的“欧洲再武装（ReArm Europe）”计划，欧盟委员会3 月 19 日发布了的名为《欧洲防务准备 2030 年路线图——白皮书》，明确了确保欧洲安全的关键优先事项。据估计，该计划有望获得 8000 亿欧元的资金支持，成为欧盟国防政策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变革之一。

其中1500亿欧元贷款专门用于采购欧洲本土军事装备。这一政策为汽车制造商提供了新的业务方向，对于面临产能过剩的汽车相关企业而言，军工生产成为填补空缺的潜在选择。

上周，德国放宽了国家债务相关规定，为增加国防开支铺平了道路，而瑞典、捷克共和国以及波罗的海诸国正在提高其军事预算。

据悉，正在筹备中的德国新联合政府正在计划启动一项规模达 5000 亿欧元的基础设施项目，其中国防方面的支出将占很大比例。尽管很大程度上仍取决于经济刺激措施的规模，以及资金分配情况，但这些领域的就业预计将稳步增长。

德国国防与军事工业协会（BDSV）上周提出了一项建议，认为德国经济应将重心从汽车转向国防装备，并将其视为主要的增长驱动力。为了克服生产瓶颈，该协会认为，为何不重新利用德国著名但处境艰难的汽车行业的制造能力呢？

汽车行业的机遇与挑战

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德国拥有相对庞大的国内国防工业，这有助于德国企业及工厂更快地扩大规模——前提是能得到政府和欧盟的支持，比如税收减免和获取廉价能源的机会。

虽然这种劳动力结构的变化可能不会直接给汽车制造商带来好处，但在有其他就业机会和政府支持措施到位的情况下，也许能缓解强大工会组织的抵触情绪。鉴于北约的指导方针要求国防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 2% 或更高，这可能会成为德国汽车业的一大利好因素。

将德国汽车工业重新调整为生产坦克、炮弹及其他军事装备并非全新想法。早在 2024 年 6 月，汽车零部件巨头大陆集团（Continental）和军火巨头莱茵金属（Rheinmetall）公司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以协助因汽车工业萎缩而受影响的汽车工人进行再培训。

莱茵金属公司近期宣布，将把两个原本生产汽车零部件的工厂改造成制造军事装备的工厂。与此同时，莱茵金属公司表示，通过转向国防制造领域，已经实现了显著的增长，自 2022 年以来股价增长了1000%，预计 2024 年的利润将同比增长 40%。

2月，莱茵金属市值已经超过了欧洲最大汽车制造商——大众汽车集团（Volkswagen）。该公司预计，由于军费开支增加而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订单激增”，到 2030 年为止的订单预测总额将达到约 4000 亿欧元。

而大众汽车公司可能也将采取类似的发展路径。大众汽车正在与莱茵金属等国防公司探讨合作，其商用车部门MAN已经与莱茵金属在军用车辆方面开始合作。这不仅可以缓解汽车行业的裁员压力，还能创造新的就业机会，稳定相关产业的就业形势。

莱茵金属公司首席执行官阿明·帕珀格（Armin Papperger）在电话会议上表示，虽然莱茵金属可以重新利用更多自己的汽车工厂，但在适当的条件下从汽车制造商那里购买场地也是可能的。他提到，理论上大众位于德国奥斯纳布吕克的工厂“非常适合”生产坦克和装甲车。

汽车零部件制造商舍弗勒（Schaeffler）正在寻找国防工业合作伙伴以扩大销售，以特种激光器闻名的工业制造商特朗普夫（Trumpf SE）则在考虑制造能够击落无人机的设备。匈牙利的 Buttner Kft 公司（此前为德国汽车工具制造商供货）预计会将更多的产能转移至国防领域。

马丁·布赫斯（Martin Buchs）的家族企业约普（Jopp）已为汽车制造商供应变速器和发动机冷却系统超过一个世纪。他最近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表示，正试图重塑公司，使其成为一家为军方提供产品的供应商，因为这是德国增长最快的工业领域之一。

“我们在国防工业领域看到了很多机会，”他说。由于汽车行业低迷，约普在过去五年里不得不裁减 20%的员工。“我们的员工总体上乐于接受新想法，因为他们更看重的是长期拥有可持续的工作岗位。”

他的这一决定是欧洲正在出现的一种趋势的一部分，因为许多小型和中型制造商正面临汽车行业向电动汽车转型所带来的冲击，而电动汽车所需的零部件数量少得多且种类也不同。许多汽车相关的制造商正转向国防工业，希望能借此机会从欧洲各国政府为扩充军事力量而投入的数千亿欧元资金中获利。

在法国，致力于研发处理危险废弃物解决方案的 Europlasma 公司向布列塔尼铸造厂（该厂为雷诺公司供应铸件）发出了收购要约。该公司表示，此次收购是其多元化战略的一部分，旨在进军国防领域，以“应对国家主权面临的挑战，并满足欧洲范围内不断增长的需求”。

德法合资企业 KNDS 最近从法国列车制造商阿尔斯通（Alstom）手中收购了位于戈尔利茨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铁路车辆厂。该工厂目前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改造，以生产用于先进的 Leopard 2A8 坦克的零部件。

据路透社报道，传感器专家亨索尔特（Hensoldt）公司称正在商谈从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大陆（Continental）和博世（Bosch）招聘 200 名员工。

意大利工业部长阿多福·乌尔索（Adolfo Urso）鉴于汽车行业危机，提议将汽车工厂转型为国防生产场所。该计划是基于 1 月份汽车产量下降 63%的Stellantis集团的情况而制定的，Stellantis希望通过在制造车辆和制造军事装备之间存在重叠这一点来保护工作岗位。

汽车企业转向国防领域，有不少优势，也能在短期内获得不少收益。比如汽车制造与军用车辆生产在某些技术领域存在相通之处，汽车制造商在这些机械制造、动力系统、电子系统等方面的技术和经验可以为军用车辆的生产提供支持，同时，参与军用车辆生产也可能促使汽车企业进一步提升技术水平。

汽车制造商参与军工生产可以带动上下游相关产业的发展，如钢铁、橡胶、电子等，从而对整个经济产生一定的拉动作用。此外，军工订单通常具有较高的稳定性和长期性，有助于汽车企业在经济形势不稳定的情况下获得稳定的收入来源。

不过，汽车企业投身国防，也可能带来一些消极影响。比如从汽车生产向军用车辆生产转型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用于设备改造、技术研发和人员培训等，这可能会给汽车企业带来较大的经济负担。

随着汽车企业参与军工生产，可能会导致军工市场竞争加剧，而车企需要在两个领域同时投入资源，过度依赖军工订单，可能会使汽车企业对民用汽车市场的关注和投入减少，会影响其在民用汽车市场的竞争力和市场份额。

此外，德国等欧洲国家在历史上曾有过军事扩张的教训，汽车企业参与军工生产可能会引发国际社会的担忧和争议，对欧洲汽车企业的国际形象产生一定负面影响；在其国内也可能引发社会舆论的讨论和争议，部分民众可能对汽车企业参与军工生产持保留态度。

国防工业准入门槛颇高

将工厂改造为服务于军事工业的工厂并非易事。首先，这需要对设备进行改装，并对工人进行再培训，但新业务和更多收入的诱惑已经促使欧洲大陆各地的制造商们行动起来。其次，除了对工厂进行改造以生产武器之外，制造商还得应对繁琐的认证和安全审批流程。

BDSV负责人汉斯·克里斯托夫·阿茨波迪恩（Hans Christoph Atzpodien）表示，他预计“武器需求问题将出现全新的维度”，包括对更快交付的需求，而不仅仅是更高的产量需求。他认为，政府应当通过提供再培训的手段以及承担员工搬迁费用的方式来支持这一转型。

BDSV 协会表示，一个关键的瓶颈在于对潜在武器制造者的背景审查。该行业组织称，此类背景调查可能需要数周甚至更长时间，而这一过程必须大幅加快。

据专门从事认证和网络安全业务的 ACATO 公司首席执行官克里斯蒂安·巴茨（Christian Bartsch）介绍，直接向军方供应产品或生产专门的军用产品，需要获得北约认证，这一过程通常需要一到两年时间，且最低成本为 20 万欧元。而且，在公司尚未接到军方订单之前，这一流程无法启动。

尽管国防工业正在蓬勃发展，但其规模仍远小于汽车工业，而且只能弥补汽车工业已经开始显现的岗位流失和生产削减的部分损失。欧洲的汽车工业从业人数约为 1300 万，约占欧盟就业人数的 7%，而国防工业的从业人数略多于 100 万。

“我认为，有关国防工业能够阻止汽车工业及其供应商出现衰退并提供援助的说法，是一种幻想，”德国最大工会——德国金属工业工会（IG Metall ）副主席于尔根·克纳（Jurgen Kerner）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表示，“这一切不可能一夜之间实现。”

托马斯·赫希（Thomas Hirsch）创立的德国赫希工程解决方案公司（Hirsch Engineering Solutions）已经成功实现了这一跨越。四年前，该公司的汽车业务占其总收入的 95%。

如今，该公司生产的机械零件被应用于从军用车辆到卫星以及火箭发动机等各种产品中。“进入这个敏感领域需要时间和精力，”赫希表示，“但一旦进入这个体系，你就会长期留在这个体系中。”

虽然Stellantis与大众汽车一样，在欧洲拥有大量未充分利用的工厂，并且很可能从“欧洲再武装”计划中获得巨大收益，但Stellantis董事长约翰·埃尔坎（John Elkann）表示，在一些政府呼吁汽车制造商为国防推进做出贡献之后，欧洲的汽车制造商并不需要国防工业就能生存下去。

欧洲汽车工业通过“民转军”可能获得短期喘息机会，但重振需依赖更广泛的结构性改革。军工生产可作为多元化战略的一部分，但其经济贡献有限，且面临政治与社会风险。

另外，汽车工业的未来发展方向是电动化、智能化和网联化，欧洲汽车行业复苏的关键仍在于电动汽车转型、成本控制及全球市场拓展，欧洲汽车相关企业需要加大研发投入，提升创新能力，以适应市场的变化和竞争。如果将过多资源投入军工生产，可能会削弱企业在民用汽车技术领域的竞争力，从而影响汽车工业的长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