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的哲学与佛学

撰文 / 温 莎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赵昊然

福州西南部南屿镇流洲岛旗山山麓大学城片区内，布满钢筋水泥的工地现场，挖掘机、打桩机、砂石车等大型机械运转不停，工人们开足马力，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一群人带着安全帽，在工地上走走看看，不时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未了，这一群人在光秃秃的大门口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这一群人就是轩辕之学巨浪3期的30位精英学员。

2023年5月13日和14日，轩辕之学巨浪3期来到“有福之州”，完成了第七模块课程“应对、突围与企业家精神”的学习。

福耀玻璃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曹德旺进行了分享。颇具特殊意义的是，此次上课的地址是正在建设中的福耀科技大学（暂名）。

2021年5月，75岁的曹德旺提出捐资100亿元人民币，筹建福耀科技大学（暂名）。2022年5月14日，大学项目宣布开工奠基，到此次课程正好一周年，轩辕之学巨浪3期也有幸成为福耀科技大学（暂名）的第一批“学员”。

31位学员，512天的时间，8座城市，17位产业巨擘和专家教授导师，从2021年12月18日开学，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特殊时期的轩辕之学巨浪3期有极大概率是目前为止，乃至轩辕之学历史上时间跨度最长的一期。

北京理想、合肥江淮、广州广汽、上海蔚来、杭州极氪、芜湖奇瑞、福州福耀，围绕着大半个中国，一群人聆听了李想、项兴初、冯兴亚、李斌、安聪慧、尹同跃、曹德旺等人作为课程主讲的传道授业解惑。

如果说之前6位产业巨擘输出更多的是关于汽车行业的深刻探讨，是辩证唯物法，那么在福耀曹德旺讲述得更多的是哲学问题，是形而上。78岁的企业家一生起伏，经历了改革开放，见证40年国运蒸腾，他的一言一行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也许会令人醍醐灌顶。

汽车行业的百年变革期，一场弥漫着硝烟味道的竞赛在品牌与品牌，国家与国家之家展开，面对激烈的市场厮杀，轩辕之学的巨浪们是做个纯粹的生意人回归商人逐利的本质还是成为企业家赋予更高层次的使命和追求？

“企业家的三出戏，立德、立功、立言，完整的企业家形象必须演好这三出戏，你很努力，你很成功，你很可爱，有高尚、高境界的胸怀报国为民，这就是企业家。”

“人生每天，每一分钟都像在盖一座大厦，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块砖头，要看清楚可不可以码，我想盖25层的，这一段我用了废砖，一大堆放在这里，盖高以后受力一重就承受不住塌下来了。因此每一件事情都要合规合法，经得起推敲，这样也会有开心的时候。”

“企业家的责任是什么，国家因有你而强大，社会因有你而进步，人民因有你而富足。”

……

“菩提”一词本事梵文Bodhi的音译，意思是觉悟、智慧，用以指人忽如睡醒，豁然开悟，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等。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顿悟佛法，菩提成为比喻思想境界的一种本体。

自传《心若菩提》让更多人了解了曹德旺，而这一次，他操着浓重的福建口音，用最简单和直接的话讲述了最深刻的道理，深深的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轩辕之学巨浪3期的最后一课，关于人生，关于选择，也关于友谊。除了曹德旺的亲自分享，还有著名经济学家向松祚对于当下经济形势和未来的判断，以及即将毕业的学员们各自的诉说。

曹德旺：“钱够花就行，赚多了我还给你”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开始。

通常而言，轩辕之学会不定期去学员企业所在地组织游学，但还是第一次，在正式的课程模块学习过程中参观历史古刹。

5月13日上午，轩辕之学巨浪3期来到黄檗文化的发源地——福清黄檗山万福寺，这个临时附加的行程，来自曹德旺的建议。

2016年，王石来拜访曹德旺，两人一番交谈后，王石提出想去黄檗寺，曹德旺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黄檗寺？我是福清人，也只是听说过没去过”。王石说，他偶然在日本寺庙听到有大师用福清话念经，问过之后才知道，大师所在寺庙的祖庭正是福清黄檗山万福寺，当地也称为黄檗寺。

然而，当曹德旺和王石一起来到黄檗寺，看到的是一座破败的寺庙，“用料也好，建筑也好，几乎快坍塌了，很破烂”。于是在参观过程中，曹德旺开始了重建规划，“我一路走，从天王殿开始，然后是大雄宝殿，再往前走是观音殿，都建议重拆重盖。当时的主持问我，这样要花多少钱，我说，我今天是来考察的，按照这样重建要花2亿多。”

就这样，曹德旺先自掏腰包2.5亿元，从2016年开始重建黄檗寺，历时三年半最终完成，总造价也达到了4亿元。在轩辕之学课堂上，曹德旺讲述了事情背后的意义，“为什么要修得那么漂亮？因为我从1989年就开始跟日本人做生意，我知道日本人，同样一件事你做得比他好，他绝对支持你，认同你，如果你颠三倒四做得不如他，他就会看不起你。”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就要让其他人服气，为了重建黄檗寺，曹德旺去了多趟日本，参观学习，并在国内找来最好的仿古建筑工人，用防蛀防虫的木材，全程亲力亲为。

“我花那么多钱，不是为了许愿，只是因为我听见一句话，这是临济宗的祖庭，日本人经常来朝拜，作为企业家我有能力的时候要帮国家解决一些问题，让日本人心甘情愿地过来朝拜。这就是企业家做的事情，企业家要有国家观念。”

在《心若菩提》中，曹德旺就曾经说过：“我做慈善是想向大家证明，我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是为了国家更加兴旺发达。”

时代沉浮的硝烟中，最可贵的是企业家的家国情怀，尤其是曹德旺，独特的成长经历和慈善背景，令他自带着自强不息的人设与家国大义的底色，他也在不遗余力的将不负时代的使命感传递给每一个人。

“有一次在清华大学演讲，下面学生递条子上来，他说你有没有想培养一个小曹德旺，我跟他讲非常想，不是培养一个，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成为曹德旺这样的人。”

9岁上学，14岁辍学，卖过烟丝，贩过水果，修过板车，“为了走出农村，什么赚钱就去做什么”。1983年承包高山异性玻璃厂，1985年将主业迅速转向汽车玻璃，彻底改变汽车玻璃100%依赖进口的历史，曹德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难用一个词汇定义他，但慈善家肯定占据了一席之地。

自1983年做第一次慈善开始，曹德旺已经累计捐出160亿元，是中国捐款最多的企业家，被称为 “中国首善”。当在商海功成身退，平稳过度到接班人后，曹德旺将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福耀科技大学（暂名）上。

据工作人员透露，曹德旺几乎每天都会亲自到工地督促进度，一周6天，每次最少转够3个小时。从门窗规格到安全标准，全部当场做决定，“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拍板特别快，我们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就可以得到回复。”

在曹德旺的火力全开下，福耀科技大学（暂名）进度飞快，预计2023年10月底竣工，2024年秋季全面招生。计划中，褔耀科技大学（暂名）将设立七个学院：材料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机械与智能制造、生物医药、环境与生态、经济与管理以及基础教学部。

谈及建学的初衷，曹德旺想得很明白。“首先，我的目的是想回馈社会，唱演好企业家的第三幕戏——立言，这个欧美很流行，像斯坦福、康奈尔、卡耐基、西北工业大学……我想洋人能够做到的我们一定要做到，因为我是中国企业家，给外国人看，你做我也做，我做得比你更好，更用心。

第二，要让中国的各界看，包括那些看不起企业家的人，他们认为企业家唯利是图，他们是这样看的，经商的人在中国没有地位，也是希望他们能尊重经商之人，商人也爱国，也有好人。

第三是给你们看，你们这些企业家要向曹德旺学习，应该想赚到钱不是我们的本事，是时代给予我们的机遇，应该理解政府管理国家的难处，他们为了鼓励我们发展让我们去做，你们赚了这么多钱，怎么样让他不要感到为难，这是我想达到的目标。”

曹德旺信佛，建寺庙，修学堂，这些在功德簿上都是百年福报。每位进入寺庙的人一句“阿弥陀佛”都是在种植无量善根；每一位即将进入大学学习的莘莘学子都是国家未来发展的栋梁，从因果循环的角度，功在千秋，但他表示自己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并不复杂。

简单概况起来只有八个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曹德旺认为自己的成功是时代使然，自己所获得的财富来自国家。“我只是运气好而已，这是我给自己的总结，就是天时，我生逢其时，刚刚好在我最困难想创业的时候碰到改革开放。很多人赚了钱认为是自己的本事，我跟他讲这是改革开放政府分配制度不够完善，被你们钻了空子，你们拿了钱，可以拿一点出来做慈善。我就是这样做的。”曹德旺说，“自己干的这份事业，钱够吃够花就行，赚多了我还给你。”

向松祚：动力究竟在哪里

时代塑造着人们的价值观，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企业家。

3月13日，中国新任总理李强出席记者会并回答中外记者提问时就提到，“希望民营企业家大力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到底什么才是企业家精神，曹德旺分享之后的第二天，著名经济学家、深圳市大湾区金融研究院院长，《新资本论》《新经济学》的作者向松祚教授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科学家和企业家最核心的就是想象力，他们在想象一个不存在的世界，所以企业家精神实际上是想象一个现在还不存在的事情，最后把这个世界创造出来了。科学家是探索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只不过最后将未知的世界变成已知了。”

当天，他为轩辕之学进行了闭门分享，用整个上午和巨浪们一起寻找“经济增长的动力究竟在哪里”。为了剖析这个宏观而庞大的问题，向松祚从当前的经济形式，到经济增长的底层逻辑，再到未来宏观经济政策的空间和方向，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巨浪3期最后一课，巨浪们难舍离别，5月13日晚上，每个人都讲述了自己的收获。5月14日下午，他们又在课堂上分享了感悟。

浙江埃科汽车技术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万新伟用“本自具足”四个字概括七次课程，这是一个佛家术语，意思为自己已经具备圆满的结果，内在什么都不缺。“这七节课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还是要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本身手上这张牌，自己的缺点是什么，优点是什么都要看得很清楚。”

天津自贸区森扬国际汽车城集团总经理杨宏伟说自己获得了思维、思想上的升华。“通过这些创业者的课我有两个感觉，第一，人对了，事就对了；第二，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要真正通过学习去做自己，把知识变成学问。”

黑芝麻智能科技有限公司CMO杨宇欣总结了两个词，印证和纠偏，“大家有这么多年职业生涯的积累和认知，但是不是对的，是不是适合现在这个阶段甚至下个阶段的发展？这是我来学习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不停地听这些有自我认知或者经验的分享，学习这些东西更多的是你并不是记下他说的一些观点，更多的是通过去听他讲，去理解他的逻辑，去影响你的思维逻辑，持续的训练你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我觉得这个占带宽又小，占Memory又少，又能影响后边的很多做事决策的方式，我觉得确实达到了我的目的。”

广州阿凡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兼CEO张征说，“我们今天学习，都是想自己有所觉悟。这么多老师来对我们进行开悟，开释我们，其实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成为一个生命的觉者。”

天津提爱思塑料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永博说，通过学习，改变了自己的很多认知，“我在这个过程当中，怎么认识到了以后企业未来怎么去做怎么去发展，这是我最大的一种收获。”

ITW Asia Auto VP&GM的郭磊在江淮看到了努力寻求经营模式创新的可能性；在广汽明白了战略要和环境适应，合资公司也需要有足够的创新点；在蔚来听到了李斌对中国市场的高期许……每一节课都有新的收获。

上海怿星电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CEO潘凯连点成线，“每一次课程都学到了一些东西，某一个导师或者某一个教授学者，他们讲的东西都在点上，慢慢的我有了些感觉，感觉从点到面把它穿起来了，这可能是我在轩辕之学最大的一个收获。”

和高资本创始合伙人何宇华说，在轩辕之学，整个过程打动他最深的一句话是尹同跃的“无我”状态，“从我们自己内心出发，也是一种打破惯性认知、打破原来自己那个我，不断去寻求下一个我。但实际上在这个过程里面会发现，其实主要做到无我才有可能真正深刻地去思考整个产业怎么去发展，包括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浙江吉利汽车集团首席产品战略官唐黎明说，自己最初加入轩辕之学，是期待有个机会跳出来从别的角度思考汽车行业，自己也实现了期待。他说：“做战略的，其实说白了就是要看见方向，明确方向，然后找到定位，做好产品，构成差异化，然后控制成本。这两天听完以后，我就觉得核心问题想清楚了，干就行了。”

地平线副总裁、首席生态官徐健说，从轩辕之学的课堂上，他收获了使命感，“我们在这个时代之下，就像昨天在福耀看到写在墙上的话‘使命创造未来’，人活在世上就是这么几十年，我们总是要掀起一点浪花，总是要像巨浪所说的那样：ACADEMY SURGE，就是企业有起伏，时代在向前进，一浪高过一浪，就像我们这个歌里面说到的：浪拥抱着浪，一代一代地往前进。”

轩辕之学巨浪3期就这样完成了一个阶段的使命，结束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