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成老牌矿产巨头“摇钱树”
撰文 / 周 洲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师玉超
第五届进博会上，铁矿石“三巨头”高调亮相。
铁矿石“三巨头”指的是英澳矿商必和必拓、力拓以及巴西淡水河谷。这三家也是2021年市值排名全球前三的矿企。
“两拓”和“一谷”实体展位齐现本届进博会，体现了三巨头对中国市场的重视。
毕竟，中国市场是铁矿石三巨头最大的市场。
除了力争传统的“黑金”铁矿石业务，随着“碳中和”的落实和电动汽车发展带来的新能源浪潮，三巨头的触角也伸向了新能源矿产。
三大矿商不单拥有铁矿石资源，旗下还有多元矿种。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早就有镍矿，力拓则最先对锂矿出手布局。
去年11月，必和必拓首席商务官Vandita Pant在《金融时报》亚洲商品峰会上表示，未来30年，全球市场将需要当前体量4倍的镍和2倍的铜，以协助全球实现碳中和。
由于全球急需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镍和铜都将迎来强劲的需求和消费。镍用于生产电动汽车的电池，而铜则用于电动汽车及充电站和其他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的布线。
正如必和必拓一位内部人士10年前对汽车商业评论记者所言，世界正从重工业依赖铁矿石的“黑金”时代向有色金属时代过渡。
新能源金属趋热
大宗商品超级周期已经开始，并将持续30年。
这是全球电池联盟(GBA)联合主席、钴矿巨头欧亚资源集团（ERG）首席执行官Benedikt Sobotka在今年5月25日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发表的观点。近期，Sobotka接受汽车商业评论独家专访时，重申了这一判断。
Sobotka称，几个因素助推了大宗商品价格走高。对金属开采领域、尤其是对能源转型至关重要的金属投资不足，与新冠疫情相关的物流问题，产业链对可持续性透明度的要求，俄乌战争进一步加剧的供应冲击和能源价格高企。这汇集了卷起大宗商品市场一场风暴的所有要素。
Sobotka认为，矿业每年需要2000亿到3000亿美元的投资，才能满足能源转型的需求，其中大部分投资都将投向铜、镍、钴和其他金属。这些金属都是用于生产电动汽车电池的重要原材料。
11月2日，必和必拓镍资产Nickel West总裁Jessica Farrel表示，美国8月通过的《降低通胀法案》为电池加工提供了大量税收抵扣，以及欧盟委员会的电池回收倡议，都是政府更加关注锂、镍和铜等电动汽车矿物的例子。
Farrel称，必和必拓预计未来30年镍的需求将是之前30年的200%-300%。人们对环境可持续开采和脱碳所需矿物的兴趣日益增加，未来30年镍需求将飙升。
硫化镍（图源：MetalHawk公司）
今年5月，钴可持续发展组织国际钴业协会（Cobalt Institute）发布的《钴市场报告》（Cobalt Market Report）显示，去年，钴市场同比增长22%，超出预料，预计这种趋势将继续，未来5年均增速约为13%。
得益于锂离子电池的快速增长和全球电动汽车的强劲增长，这份报告确认了钴作为未来绿色关键商品的地位。
嘉能可在刚果（金）的钴矿（图源：金融时报）
作为有色金属经典代表的铜，自2020年12月1日沪铜价格突破6万元/吨的大关后，一路震荡高行。
高盛公司在2021年5月份的报告中称铜为“新石油”，使得铜被投资者热捧。沪铜价格2021年在7万元/吨上下徘徊高企，还分别在当年的4月和12月，突破8万元/吨大关。
大涨之后必有回调。沪铜在今年7月6日跌破6万元/吨大关，7月底又升回来，目前稳定在6.5万元/吨左右。
自2020年以来沪铜价格走势（图源：汇通财经）
业界认为，世界最大的铜生产国智利和秘鲁生产不时受到工人罢工干扰，加上拜登的电动化基础设施计划，推动了铜这种对于全球绿色经济极为重要的金属价格上涨。
锂作为电动汽车最昂贵的零部件电池的核心材料，像是坐上了火箭一般，一年光景，涨了十倍。
碳酸锂价格走势（图源：野天鹅网）
2020年12月，碳酸锂价格不足5万元/吨。2021年，碳酸锂开始飙涨，2022年3月突破50万元/吨，此后一度震荡下行，在50万元下方蛰伏半年后，今年9月底再突破50万元关口，根据Wind数据，11月10日，碳酸锂价格收报57万元/吨，逼近60万元/吨大关。
下游和上游一冷一暖。电池企业和车企肉疼，矿商们则欢喜。
新能源金属趋热，老牌的铁矿石三巨头自然来抢抓机会。
从原有的业务版图来看，铜本就是“两拓”的重要业务，力拓还拥有铝土矿和电解铝板块，是全球第五大电解铝企业；淡水河谷除了是全球最大的铁矿石供应商之外，还是除了俄罗斯诺里尔斯克镍业之外全球第二大镍供应商。
不过三巨头对新能源金属各有“偏爱”。全球必和必拓与淡水河谷全力“锁镍”，力拓则对锂执着。三巨头对钴的渗透，动作不大。
巨头涌入
“（大英）帝国崛起，帝国衰落，而矿山一直在。”时任力拓创新总裁的马家将（John McGagh）曾对汽车商业评论记者感慨道。
作为一家拥有150年历史的矿业巨头，力拓最先从化石能源向碳中和的过渡转型中变身。
力拓在蒙古国的铜矿
力拓上一任CEO夏杰思（J-S Jacques）在任上（2016年7月1日-2020年12月31日）的最重要业绩，就是重塑了力拓的资产版图——集中精力拿下了谈判拖延数年的蒙古国奥尤陶乐盖铜矿（全球第四大铜矿），在煤炭价格还不错的时候，2017年、2018年陆续把标志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动力燃料卖给了瑞士嘉能可、中国兖矿集团及印尼煤炭公司Adaro Energy，彻底告别了煤炭，成为当时唯一一家不生产化石燃料的国际大型矿业公司。
2016年，力拓成立了一个新部门——风投部，主要职责是在三个重点投资的大宗商品铁、铜、铝领域外，寻找新投资机会。
在出售煤炭的同时，夏杰思注意到了新能源汽车的兴起，开启了对塞尔维亚Jadar硼酸锂项目的可行性研究，着手布局锂资源。
他的继任者——彼时的CFO、现在的CEO石道成（Jakob Stausholm），一边推进塞尔维亚Jadar硼酸锂项目，一边寻找其他机会，在2021年12月斥资8.25亿美元收购了阿根廷的Rincon锂矿项目。
“从历史上看，力拓作为一家金属矿业公司，我们的资产投资组合虽然不是每年变化，但是每几十年都会出现一些投资重点的变化。”石道成今年3月对包括汽车商业评论在内的媒体说。
石道成称，力拓正在积极拓展电池材料领域的业务，在钴、镍方面没看到特别合适的机会。力拓现有的镍矿，为拥有75%权益的芬兰Enonkoski项目。
作为全球最大的铁矿石供应商，成立于1943年1月11日的淡水河谷年纪“较轻”。从2021年财报来看，铁矿石业务在它的营收中占据压倒性的比例。其与铁矿石相关的业务营收达463.02亿美元，占545.02亿美元营收的85%，镍以及钴、铂、金银等稀有金属的营收为53.77亿美元，铜为25.89亿美元，在营收中占比比较小，分别为9.8%和4.75%。
淡水河谷在上一任CEO时华泽（Fabio Schvartsman）时期有过看好新能源汽车电池行业、加大开辟和投资镍钴铜矿种的转型构想，可惜被2019年1月发生的尾矿坝溃坝矿难事故拖住，主要精力用在了后续事宜处理和赔付上。
如今，在现任CEO柏安铎(Eduardo Bartolomeo) 带领下，淡水河谷在卖了煤炭业务、力保铁矿石业务之外，全力“锁镍”，强化了重塑公司并实现资产组合脱碳的承诺。
淡水河谷的镍矿
2021年12月，淡水河谷宣布出售煤炭资产、将完全告别煤炭行业，并于今年4月将莫阿蒂泽(Moatize)煤矿和纳卡拉(Nacala)物流走廊出售给Vulcan Resources公司。
坐拥全球最大镍矿床之一加拿大沃伊斯湾的淡水河谷，在巴西、印度尼西亚均建有镍矿和精炼工厂，还联手中国的钴业巨头华友钴业加速在印尼的镍加工布局。
和上述两个巨头相比，必和必拓的转型步子相对稳健，对传统能源有所保留，退出也是渐进的。
必和必拓旗下西部镍业公司
全球最大的矿业巨头必和必拓和力拓一样诞生于19世纪，前身之一的Billiton公司可追溯到1860年。
此前，石油、铁矿石、铜和煤炭是必和必拓四大支柱业务。2021年8月，必和必拓决定将石油业务和澳大利亚Woodside石油公司合并，成立一个新公司，新公司将跻身全球十大独立油气生产商，必和必拓持股48%。
矿业老大退出煤炭的步子也没有那么激进。2021年，它剥离了必和必拓三井煤业公司以及哥伦比亚Cerrejón动力煤资产，但决定保留且继续运营其在新南威尔士动力煤矿资产至2030财年末，之后有序关停。
不过它差点走了宝。它曾在大宗商品价格走低时的2014年5月，打算把位于西澳大利亚州的西部镍业公司（Nickel West）卖掉，因其运营成本太高。
坐了几年冷板凳的Nickel West，因新能源电动车大潮的到来起死回生。尤其是三元电池高镍技术路线的大势，让镍站上了风口。目前，必和必拓约85%的镍金属产量用于制造电动汽车的电池材料。6年前，这个比例只有10%。
必和必拓相关人士在本届进博会期间对汽车商业评论记者称，由于新能源领域对铜镍矿的需求增加，该公司将重点布局铜镍矿，并与中国企业合作加快在交通运输行业电气化方面的布局。
车企来锁定
国际能源署预测，到2030年，电动汽车电池原材料的供应将需要50个新锂矿、60个镍矿和17个钴矿。
必和必拓和淡水河谷正在加码“锁镍”。
去年7月，必和必拓与澳大利亚矿业富豪Andrew Forrest争夺收购加拿大镍矿Noront Resources。在Andrew Forrest几次加价后，必和必拓退出了竞逐。
今年8月，必和必拓向澳大利亚铜镍矿商OZ Minerals发出收购要约，报价遭拒。11月18日，必和必拓官网称，已向OZ Minerals董事会提交了一份非约束性报价，拟通过每股28.25澳元（约合人民币133.7元）的现金价格，收购OZL的100%股权，总交易对价96亿澳元（约合人民币454亿元）。OZ Minerals允许必和必拓进行排他性尽职调查，预计调查在今年年底前完成。
淡水河谷则与华友钴业联手在印尼锁镍。
淡水河谷在印尼的镍冶炼厂
11月27日，淡水河谷对汽车商业评论表示，和华友钴业已正式启动了位于印尼东南部苏拉威西省波马拉（Pomalaa）矿区项目的开发。
此前，这两家中巴矿业巨头就合作镍矿项目——PT Kolaka Nickel Indonesia（简称KNI）湿法冶炼厂（HPAL）项目签署了《确定性合作协议》。
根据协议，双方将对淡水河谷印尼公司在波马拉矿区的镍矿石进行加工处理。淡水河谷称，这是其印尼公司在项目推进中所达成的一个关键里程碑。
HPAL项目的目标设计产能为不超过年产12万吨镍金属量MHP。
与上两个巨头夺镍不同，力拓积极锁锂。不过，其塞尔维亚Jadar硼酸锂项目受阻。2021年8月，在锂价跃升前夜，力拓决定斥资24亿美元投资Jadar项目，遭到当地环保组织及民众的抵制，使得该项目处于中止状态。
一旦Jadar建成投产，若满负荷运转，该矿预计每年可生产5.8万吨精制电池级碳酸锂，将成欧洲最大的锂矿。如果力拓成功获取Jadar，它将至少在未来15年成为欧洲最大的锂供应商、全球前十大锂供应商。
“项目仍有推进的可能性，我们在积极磋商和沟通。”石道成称。
三巨头在新能源金属领域没闲着，下游的车企和电池企业也没闲着。
从产业链上来看，车企和电池企业受制于上游矿企，二者的利益是对立的。原材料价格高时，矿企的财务报表好看，车企和电池企业难看。
下游企业直接入股矿业巨头的难度极大。除了寻找其他矿源、买矿入股之外，车企也纷纷和资源巨头们签订合约，以求供应稳定，为其电动化转型和扩产提供有力保障。
去年7月，特斯拉就与必和必拓达成一项镍供应协议。马斯克表示他将为那些能够“以高效并环保的方式开采镍的企业提供一份长期巨额合同”。
一直以来，特斯拉都在发达国家寻找低碳镍供应商。特斯拉将从必和必拓前述Nickle West工厂购买镍，这是全球排放量最低的镍工厂之一。必和必拓表示，Nickel West的镍金属年产量约为8万吨，足以生产大约200万块电动汽车电池。
特斯拉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
今年5月，这家全球市值最高的电动车企又选中了淡水河谷，与其签订了一份长期合同，淡水河谷将在加拿大生产的镍供给特斯拉美国工厂。
福特和沃尔沃选了力拓。
今年夏天，福特和力拓签署了非约束性全球合作谅解备忘录，福特想成为力拓阿根廷Rincon锂矿项目的首批客户。此外，力拓还将加强对福特的低碳铝供应。
早在福特的F-150经典皮卡上，力拓和福特就展开过合作。这款全球第一个全铝车身的皮卡，用的就是力拓的铝制品。力拓还将为福特提供低碳铜。
福特F-150经典皮卡
今年9月，沃尔沃和力拓签署战略合作谅解备忘录，力拓将为其提供低碳产品和解决方案，确保锂、低碳铝铜和其他金属材料供应，并支持沃尔沃集团实现净零排放目标。
福特还绑定了淡水河谷。
在淡水河谷和华友钴业的印尼项目中，双方拟引入福特汽车共同规划建设高压酸浸湿法项目，项目建成后将镍产品转化为电池材料产品，供应给福特电动汽车。
通用汽车在11月17日和淡水河谷加拿大公司签订了长协，后者每年将向通用汽车供应含镍2.5万吨的电池级硫酸镍，用于通用汽车Ultium电池厂的生产，每年可满足35万辆电动汽车的需求。
除了车企攀上来，核心零部件电池企业也来“挂钩”。
今年3月，瑞典锂电池制造商Northvolt与淡水河谷加拿大公司达成一项多年供应协议，这家欧洲锂电池厂准备采购电池用低碳镍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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