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用光挣汽车的钱

文｜Karakush

华为正在从一枝独秀，走向多点开花。

华为(和赛力斯合作的)问界系列，在过去三个月连续交付破万，今年累计已达5.78万辆， 让不少对家感到被恐惧本身支配的恐惧。

华为的鸿蒙座舱，“世界最好、没有之一”——过誉却姑且不负盛名，并且成功走出去，登陆/计划登陆北汽魔方SUV、几何、红旗EHS6等等⻋型。

Huawei Inside正在驶入快⻋道。极狐阿尔法S全新HI版9月在深圳规模推送城市NCA，尽管数量不成规模，但是拉出领航辅助入城落地的节奏；而阿维塔11在近期高速NCA的试驾中也广获吹捧，预计明年上半年开放城市NCA。

其中的重要环节，激光雷达和MDC计算平台，单拎出来正在赋能哪吒S、机甲⻰以及未来其他自主高端智能⻋型。此外，五菱新宝骏KiWi，以及和比亚迪合作的高端纯电SUV品牌“星际”，也宣布将基于MDC打造。

华为的电驱系统，尤其是电控部分，据称已用于十多家主流⻋企。

事实上，华为在零部件以及智慧⻋载云服务方面推进显著；而支持Hicar的⻋型，更是数不胜数地超过120款。

在汽⻋领域，华为已经推出三十余款大大小小、软软硬硬的产品。华为转型汽⻋产业，认真到不能再被当作是对前途的试探，而更是向多舛的命运发起必须胜利的豪赌。

11月，华为首次亮相智能⻋灯解决方案把智能⻋载光部⻔推向台前。相比此前总是聚焦汽⻋创新领域，华为智能⻋载光把拳头锤向1898年就吊在汽⻋上的老古董。

华为入局⻋灯产业，又要颠覆谁，机会在哪里，更重要的是，在这条或许比汽⻋更为定型固化的汽⻋零部件赛道，华为企图达成什么。

目前⻋载光的主要产品，除了⻋灯，还包括AR-HUD，比如⻜凡R7上那套70寸大画幅超高清超高亮全彩叠加地图POI推荐理论上还能看电影的六边形战士;)，[以及其他尚未发布的秘密产品]。

它们统筹于一个部⻔，因为都是基于华为祖传的光通信和光能力。

负责领导该部⻔的光应用领域总裁⻩志勇，就是华为光通信的老将。他在华为22年，20年在做光通信。光传送和光接入，都是华为起家的拳头产品。

光传送主要就是联接5G、跨海通信所用的光纤设备，华为在2008年已经做到世界第一，并且⻓期维持第一；光接入比如光猫设备，华为在终端市场占比30%，也就是说全球近1/3的人口通过华为光通信接入互联网。

尽管通信和照明在功能上完全不同，但是底层都是光技术。华为由此在光学显示芯片、自由曲面镜、空间光学、光源能力、感知算法等等方面，积累了大量专利和标准，还有7000人以上的部署，和每年“很猛的”10亿美元投入，可以说“处在绝对的领导地位”。

两年前华为开始打造智能⻋载光，就是把这些光的技术拓展到⻋，围绕人眼做场景化需求。能力溢出一点，难度降维很多。

AR-HUD是⻋载光的第一个产品。原本在光通信领域做光的交叉，要做上千个波速调度，几十次光学折返，光学精度控制在微米级；相比之下，AR-HUD的光束控制和成像控制要简单得多，按照⻩志勇的说法，“AR-HUD不到一年，基本上是业界领先。”

华为通过折返和高精度镜片集成，实现小体积而大画幅（这是把虚像覆盖到真实路况范围的指标)；同时自研的ODP光学引擎，精细到对像素点的控制，实现1920x730的分辨率，配合畸变校正等等算法，最终给到高质量的成像。

⻋灯作为第二个产品，也得到许多光学自研技术的赋能。华为认为体面的⻋灯，必须是智能的、像素的、激光的。原本做光纤通信最核心的模块之一是激光器，为激光⻋灯、投影⻋灯打下基础；题外一句，这也是华为造激光雷达的技术铺垫，提供核心的光源。

基于光能力，华为还规划了一系列产品。

比如为⻋灯融合红外感知和雷射感知的模组，尤其在雨雾天气视线极差的条件下，感知仍旧 可以穿透雨雾，再把道路信息投到HUD上。

下一代全息HUD，则将使整个⻛挡都成为抬显，真正可以谈论看片体验的IMAX大屏。除了⻛挡，还有天幕、侧窗，华为能做很小的光机，远小于现在的投影装置， 方便布置到⻋，让有玻璃的地方都能投影显示。

此外华为还在考虑用光纤替代⻋内电缆。一辆⻋的电缆目前有20多公里、90多公斤，用光纤可以降低⻋重和成本，由此有望带来续航里程的进一步提升。

华为并非无中生有，用爱造灯，而是围绕原有核心能力，进行跨行却不跨界的延伸，合理且技术回报可控可期。

“把数字技术带到每一辆⻋，是我们整个公司的理念。”⻩志勇说，“对于我这个小部⻔来说，我的想法就是把最好的光技术带到每一⻋辆。”

具体到⻋灯领域，华为光技术可以带来诸多比较优势。

首先是小型化，越小就越容易拗造型。现在很多⻋灯都喜欢做成咪咪眼，对于体积和集成提出额外的要求。华为采用260万像素模组，既要高清又要小型，既要刘亦菲又要舒淇， difficult却doable。

华为通过折叠空间光路，并高度集成散热和光源，以实现小体积，同时支持定制化开口，适配不同主机厂的各色设计。

⻩志勇透露，华为日后推出激光⻋灯，将比现在的LED更小，能完全跟日行灯融为一体。

小型化是华为入局赛道的重要身位，在AR-HUD上也是如此，用10L小体积实现13°*5°的大视场⻆，降低⻋身空间对AR-HUD布置的限制。

这也确实是赛道的重要赛点：模组越小，就不怕主机厂在外延发骚，适配难度/成本越低， 越快得到商用，也越容易落地广泛的⻋型，实现规模化。

其二是光源能力，高清明亮，犹如一辆奥迪路过，全村的鸡都以为天亮了，然后开始尖叫，那般让人生厌又嫉羡的高清明亮。

明亮并不只是审美或者素质，也是技术。比如行业现在都采用LED光源，仍旧会有明暗差别。 亮度取决于流明值，和功率正相关。

大功率LED的一个问题是散热。除了转化为可视光的部分，LED的其他能量转化成热量；再加上现在封装体积越来越小，难以通过对流和辐照散热，因此很容易囤积大量热量。而高温会造成光衰、影响光输出效果。

华为通过热管相变技术，增强热传导性能，为发光发热垒出更宽的安全阈值。放到产品上，华为得以让近光更强，不开远光也能看穿黑夜，始终保持目光如尺。

同时，华为自研的光学系统通过光路复用，可以实现更高的光学效率，匹配高清镜头和高像素芯片，让投影图像更清晰。比如下方这种迎宾场景。

越是高清，就能支持越是复杂的娱乐设计；而越是娱乐，对于高清的诉求就越是事儿妈。比如华为⻋灯可以支持卡拉OK投影，歌词和简易氛围图像都能投射到墙，标清根本配不上你的才华。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头还涉及光控，非常重要，因为两个灯百万像素要做到精确拟合，尤其是文字对⻬笔画，就像左右对⻬主义一样，算法难堪。目前市面上某些采用投影大灯的高端⻋型，或是需要通过手动调整，或是有限地呈现线条状的炫酷图案，没有特别拟合需求。

华为还是有点东⻄。

其三，是硬核智能。相比驻⻋娱乐，华为智能⻋载光更强调在安全和驾驶辅助方面的场景设计。

比如光毯，过窄路时辅助居中的示宽光毯，紧贴截止线精准增强近光的巡航光毯，以及可以提示行人的交互光毯或图形投影。

体验相当考验算法，因为⻋跑动起来不可避免抖动，更不要提上下坡和转向，涉及很多跟随算法。此外，行进过程中的感应，包括前⻋告警、⻋道偏移、转向灯等等，需要和ADAS以及⻋身姿态数据紧密结合。

所以到这一步的智能化，超纲考验灯厂的软件能力，以及和ADAS后端的配合。这是华为的强项。

华为现在能做到结合ADAS和雷达、摄像头，进行远光防眩目，比如下面这样的场景，可以智能识别到“人”，反馈给⻋灯，⻋灯会精确地把人肩膀以上的像素抠掉，避免直射到脸，并且支持跟踪运动的人，叠加本⻋行进抖动。

其四，是需要成为价格屠夫。

你会发现以上功能，奥迪全部玩过，奔驰宝⻢略输文采，智己高合稍逊⻛骚，不是什么新玩意儿，意味着⻢瑞利、法雷奥、海拉等等世界灯厂技术不成问题，它们的共通问题是昂贵。像激光大灯、投影大灯，仍旧仅在少数高端⻋型上搭载。

华为目前成本且不便宜。⻩志勇指出，一个单体部件相对较高，结果就是只能在高端⻋型提供或者高端版本选配。

高价带来的问题，不止是无法实现规模化，阻碍降本增利；份额过少，很难成为确定的趋势在产业扎根。

比如前几年氙灯一度非常流行，是⻧素灯的热⻔接棒灯，然而成本一直降不下来，迅速被LED卷出画框，昙花一现。LED最初也是BBA才配拥有，却由于低成本 迅速提升渗透率，目前已经全面辐射高中低端⻋型。

创新产品的⻛险在于，并非必然是行业发展方向。这赋予技术入局的机会，最终站不站得住脚还得靠份额说话。

所以华为必须把成本干下来。除了硬核砍一刀，华为还在考虑通过创新模式拉低价格，比如推出的lite版本⻋灯，惠泽更多入⻔⻋型;未来新型智能部件或许可以实现硬、软件解 耦，通过软件包OTA升级收费。

以低价作为⻜轮，先要把蛋糕做大，确定自己押注的产品和路线的前途。“汽⻋有一个铁率，好东⻄一旦降价到某个程度，很多主机厂就会标配。”

⻩志勇认为，就像无线通信领域从4G到5G到6G，整个产业有序发展，⻋灯产业也需要一个代际。

新玩家当然这么认为。不在代际中毁灭，就在代际中爆发。如果代际恰好按照华为的预期沿 革，那么华为在下一代照明领域就是产业引领者，乃至标准制定者。这样的赛道位置，是华为对于抬显、背显、甚至整个MDC的布局期待。

⻋灯本身也是一个优质赛道。

作为细分零部件，它能超越整⻋增⻓。一方面是技术升级带来价值量提升;另一方面，为智能⻋灯付出溢价的消费意愿有望增⻓，因为⻋灯不再仅作美观或者照明，而是成为汽⻋信息 输出的一种载体，开始承载“表达”。这是不同以往的价值增量。

值得注意的是，华为划清了自己的业务边界，不做Tier1而做Tier2。从中我们也能体会到寒气中的华为，打生存之战的新方式:

一是更加看重平台化效益。

华为不做Tier1，不做整灯。因为灯是造型变化最多的部件，毫无平台化可言，行业也不缺外壳和注塑的好公司;同理，⻆灯、雾灯、已经非常成熟的部分，也都会交给Tier1的合作伙伴来做。比如今年2月，国内⻋灯总成制造商星宇就和华为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华为仅仅提供核心模块，比如内置灯头、投影模组、控制器、芯片算法，为不同的灯提供根技术，避免进入低增值内卷或零和博弈中。华为的认知很清醒，每个主机厂都有灯厂，华为不挑灯厂，“帮助灯厂造好灯”。

二是深入产业链，看重作为行业底座的价值。华为帮助灯厂造好灯，和如何帮助⻋厂造好⻋，几乎是一个模子，无论智驾还是座舱，华为都是搭建硬件、软件底座，上面的应用交给生态伙伴来做。

这是华为的缩影，在被迫收缩手机和电信业务之后，它在各个领域谋求打造底座。它正在生产传感器使奶牛联网，实现奶牛的健康管理和精准培育；它的企业业务部⻔正在各地建立数据中心，搭建IaaS的云计算业务；它还在建设清洁发电系统。

底座是永恒的。正如任正非三年前在《经济学人》上定位华为时写的：我们不知道未来的社会结构会是什么样的，如何去适应它，驾驭它。各种新思想、新技术都方兴未艾。跨学科的 “链式反应”是这一波科技创新的新特征，比如，信息技术已经成为所有领域科学研究创新的基础，如同信息技术已经成为各个产业的基础一样。

过去华为以信息技术为抓手，成为各个产业的大底座；今天地缘政治博弈迫使它向各个细分领域的小底座奋力生⻓。

这使得华为的运作方式也出现变化。曾经，庞大的研发输出技术，变成几大核心产品，销售给电信和电子两大客户，这种单向闭环正在被更加开放的模式取代，华为需要和各行各业里的甲方乙方合作开发产品。

它们正在孕育一系列新的商业活动，也重新定义华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