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5月新车销量暴跌83.5%，引吉利、长城竞折腰
撰文 / 温 莎
编辑 / 张 南
设计 / 赵昊然
俄乌冲突已经持续了100天。
战争之下，焉有完卵。尽管远离战场，俄罗斯汽车市场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灭顶之灾。欧洲商业协会（AEB）数据显示，俄罗斯5月新车销量同比暴跌83.5%，不足2.5万辆，为2006年以来最低水平，是曾经月销量峰值的十分之一。
俄总统普京6月7日出席政府经济会议时也不得不承认，俄汽车行业和石油工业出现大幅下降。
销量断崖式下跌的同时，俄罗斯汽车市场的单车售价却乘火箭般的上升了。据Rosstat数据，从 3 月 1 日到 3 月 25 日，海外品牌汽车价格上涨了24.2%，俄罗斯国产汽车价格上涨了18.2%，年内汽车价格增长超过40%，比一般通胀高出 2.5 倍，打破了最近7年
由于价值观和国家意识形态的根本不同，西方汽车品牌相继离开，大众、宝马、现代和丰田等已停止了俄罗斯工厂的生产；包括保时捷和宾利在内的其他公司也停止向俄罗斯出口汽车。一些汽车制造商甚至私下表示，即使战争结束也不准备再回来了。
此消彼长之间，有人认为，中国品牌在俄罗斯市场的春天即将到来。“如果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长期持续，那么中国汽车制造商有可能获得他们的在俄的市场份额。”专注于亚洲市场的汽车高级分析师尤妮丝·李（Eunice Lee）在一份报告中提到。
俄罗斯汽车行业分析机构Autostat发布的最新数据也印证了这一观点。2021年中国品牌占据俄罗斯汽车市场7.5%的份额，进入2022年以来这一数字继续攀高，5月达到16.9%，较2021年同期大幅增长了150%。
战争没打响前，中国军团在俄销量处于腰部地位，落后雷诺、大众和现代等品牌，领先于福特、马自达、标致，以及欧宝。战争开始后，中国品牌的市场表现仅次于俄罗斯品牌和韩系品牌。
在俄罗斯，吉利、长城和奇瑞是中国品牌颇具代表性的三驾马车。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品牌在俄罗斯共售出了12.28万辆汽车。奇瑞位居榜首，同比增长250%，销售40874辆；长城汽车39126辆；吉利汽车24587辆。
外国品牌走了，中国品牌涨了，然而俄罗斯汽车市场真有看上去那么美好吗？
吉利：从大展拳脚到停下观望
吉利汽车的在俄发展计划已被战争打乱，目前正处于观望期。
2017年11月17日，吉利在白俄罗斯明斯克地区巴耶斯市附近新建的工厂正式落成，白俄罗斯产的Geely Atlas（博越海外版）正式下线。该工厂是一家中俄合资企业，为全散装件（CKD）工厂，预计年产能达到6万辆。
下线当天，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时任中国驻白俄罗斯大使崔启明、时任吉利汽车集团总裁、CEO安聪慧等出席了典礼，到场的领导人分量足以见得双方对其重视程度，吉利准备在俄罗斯大展拳脚。
现实也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2021年，吉利在俄销售24587辆汽车，同比增长59%。其中最畅销的车型是紧凑型跨界车吉利酷瑞（Coolray），售出11101辆汽车（增长97%）。吉利阿特拉斯（Geely Atlas）跨界车紧随其后，销量增长23%，达到8965辆；第三名是高级轿跑车跨界车Tugella（增长6.3倍），1903名顾客选择了这种车型。
按照计划，2022年下半年，吉利准备在俄上市新款中型跨界车Monjaro，也就是星越L的俄罗斯版，进军D-SUV细分市场。今年1月，还有新闻爆出吉利汽车高端品牌领克即将进入俄罗斯市场的消息。
战争阻碍了吉利前进的步伐。俄罗斯汽车行业分析机构Autostat新闻处消息称，2022年5月，吉利超过长城，跃居中国汽车品牌在俄销量首位。但实际上，5月吉利在俄仅销售了907辆新车，销量同比下降55%。AEB数据显示，2022年前5个月，吉利在俄售出6883辆汽车。
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吉利表示，正在审视其在俄罗斯未来的发展，目前已经暂停了其在白俄罗斯的工厂，并启动了一项评估，权衡坚持在俄销售的声誉风险，以及大众、丰田等主要竞争对手停售后所出现的机会。
“我们仍在监测情况，每个因素都将被考虑在内。”吉利汽车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表示。
长城汽车：
据说，20岁的时候，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开着一部名为拉达的俄罗斯轿车纵横家乡，获得“保定车神”的名号。不知道是不是这份独特的情怀，俄罗斯是长城汽车最大的海外市场。
早在2004年，长城汽车就已经开始进入俄罗斯市场。2015年6月25日，哈弗品牌正式在俄罗斯市场上市。
长城汽车在俄发展的飞跃期在2019年。当年，长城汽车俄罗斯图拉工厂正式竣工投产，涵盖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生产工艺，是中国汽车企业在海外的首个全流程汽车制造工厂。该项目投资5亿美元，历时4年，规划年产15万辆。
最高光的时刻，魏建军在中俄两国元首的见证下签署了图拉工厂下一阶段的投资协议。
对于“就算死也要死在国外”的魏建军而言，图拉工厂在当时的投产不仅为长城汽车在俄发展提供了更强大的后备力量，更是其通往欧洲市场的桥头堡，他准备带领长城汽车从这里走向欧洲。
2021年，长城汽车在俄罗斯及周边市场销量突破4万辆，创历史新高。其中，在俄罗斯当地市场销售新车3.9万辆，同比增长125%，挤入整体汽车品牌销量前十，在SUV+皮卡细分品类排名第七。截至2021年年底，长城汽车在俄罗斯市场保有量
4月，长城汽车图拉工厂是俄罗斯仅有的几家还在运转的汽车
长城同样没有退出俄罗斯市场的打算，但表示将进行“一些调整”。长城汽车董事会秘书徐辉在3月30日透露，该公司将“暂时”留在俄罗斯，并以长远的眼光看待其在俄罗斯逾30亿元人民币的投资。
徐辉透露，“我们需要全面考虑和权衡应该如何行动，公司可能需要根据俄乌当前局势和西方制裁的影响做出一些调整。”
“尽管最近俄乌局势升级和卢布疲软对消费者需求造成压力，导致汽车销量有所下降，但是俄罗斯对长城汽车的需求依旧存在。”他说。
6月8日，西方制裁三个多月后，长城哈弗大狗（Havel Dargo）成为俄罗斯汽车市场第一款新车。新车在俄罗斯图拉的工厂生产，四个配置的
江淮汽车“复活”莫斯科人？
作为金砖四国的成员之一，德国汽车制造商曾经也将俄罗斯视为一个充满希望的增长市场，但
唯一例外的是雷诺-日产-三菱联盟。
2008年，雷诺集团以超过10亿美元的成本收购了俄罗斯第一大车企伏尔加汽车25%的股份，随后逐渐将股份增持至近68%，并实现控股。伏尔加汽车拥有的拉达（Lada）品牌是俄罗斯市场占有量最大的品牌，去年占比达到21%。加上雷诺品牌，雷诺集团在
2021年，雷诺在俄罗斯共出售汽车48.3万辆，占该集团总销量的18%。俄罗斯也是雷诺集团仅次于法国的全球第二大市场。
离开俄罗斯前，雷诺也曾有过挣扎，因为其失去的将是超过23亿美元的损失。雷诺的踟蹰甚至引来了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的尖锐批评，最终，被架上“道德高地”的雷诺还是走了。
5月16日，法国雷诺宣布将其手中持有的伏尔加的股份以“象征性的”1卢布（约合人民币0.1元）或2卢布（约合人民币0.2元）出售给俄罗斯一家国有研究中心。雷诺集团CEO卢卡·德梅奥表示，这是一个艰难但必要的决定，也是对在俄的4.5万名员工负责任的选择。
莫斯科市长谢尔盖·索比亚宁（Sergei Sobyanin）很快站出来宣布接手雷诺留下的工厂，并表示该工厂将被用于重启已经停产的前苏联时期的汽车品牌“莫斯科人（Moskvich）”。
成立于1930年的莫斯科人汽车，在上世纪70、80年代占据着俄罗斯汽车业的龙头地位。曾被认为是苏联汽车制造业的一面旗帜，但后来因经营不当，欠下巨额债务后只能选择全面停产。谢尔盖·索比亚宁说，“2022 年，我们将翻开莫斯科人历史的新一页。”
而“复活”莫斯科人的有可能将是中国品牌。
有消息称，莫斯科人的生产将由当地卡车制造商卡玛斯（Kamaz）以及中国品牌合作，报道甚至指出卡玛斯目前正与中国的江淮汽车谈判，探讨使用其设计、工程技术及生产平台来重启“莫斯科人”的可能性，新车将在此前雷诺在莫斯科的工厂生产，启动生产的时间不晚于2022年第四季度，开始生产燃油汽车，之后会转向电动汽车制造。
另据俄罗斯《消息报》报道，俄贸易部正在与多家中国汽车企业就在雷诺离开后空置的工厂生产汽车进行谈判，其中包括江淮汽车、一汽集团、比亚迪。
俄罗斯抛的橄榄枝，奇瑞接了？
“鉴于当前的政治气候，俄罗斯市场绝对中国制造商拥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ZoZoGo 咨询公司负责人、长期研究中国汽车市场的专家迈克尔·邓恩 (Michael Dunne) 说。
2022年5月5日，中国驻俄罗斯大使张汉晖就中俄能源、军技、航天合作与本币结算等问题接受俄罗斯塔斯社专访时也指出，中国汽车产业发展迅速，质量好，性价比高，多样性足，在某些领域已经超过国外竞争对手。
“中国车企将根据俄市场特色和需求，继续深耕俄市场，努力提高产量销量。相信凭借自身全产业链优势、研发制造潜力以及不断提升的质量和品牌影响力，中国汽车必将取得更大市场份额，赢得更多俄民众青睐。” 张汉晖说。
尤其是在汽车产品从燃油车向电动车转换的过程中，已经走在世界前列的中国汽车在全球市场被视为挑战者，这其中也包括俄罗斯。
“俄罗斯消费者对中国品牌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独立汽车分析师谢尔盖·布尔加斯利耶夫（Sergei Burgasliyev）指出，“近年来，中国汽车的质量和设计已达到世界一流水平，电动车被视为中国供应商在俄未来增长最具潜力的市场。”
俄政府正在通过政策向中国汽车抛出橄榄枝。据俄媒《生意人报》报道，俄罗斯工业和贸易部修改了电动汽车快速充电设施的要求，规定充电站必须满足中国标准GB/T，而欧洲标准CCS2和日本标准CHAdeMO列为可选项。
根据新规定，充电站应配备三个充电接口，其中至少有一个符合中国GB/T标准。制造商还可以选择安装一个CCS2或者CHAdeMO标准的充电接口。
奇瑞汽车不久前计划向俄罗斯出口电动汽车，随着俄罗斯政府规定电动汽车充电站转向中国标准，奇瑞正在为此做准备。
2021年，俄罗斯在奇瑞汽车海外销售市场中占据首位；截至2022年1月1日，奇瑞在俄罗斯保有量为22.1万辆，在中国品牌汽车中占据28%的最大份额。尽管销量下滑，但奇瑞5月上险量仍排在中国品牌第一名，为1661辆。
与吉利和长城不同，奇瑞汽车在俄销售以出口为主，但在今年4月，奇瑞准备与俄罗斯越野车企业“瓦滋汽车（UAZ）”组装生产奇瑞瑞虎8，后者是前苏联乌里杨诺夫斯克汽车制造厂的缩写，已转为俄罗斯民用汽车的生产。值得一提的是，双方的合作不仅包括汽车生产，还包括汽车行业新技术的开发。
不仅如此，5月20日，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援引奇瑞汽车俄罗斯代表处的消息称，奇瑞将于2022年年底前在俄罗斯推出新款SUV——奇瑞OMODA 5。此外，奇瑞汽车计划聘请北京2022年冬奥会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冠军安娜·谢尔巴科娃作为在俄推出的新款车型代言人。
从目前透露的消息看，奇瑞汽车正准备在俄大展拳脚。
力帆退出，俄罗斯市场机会与风险并存
机会与风险从来如影随形。
俄罗斯汽车市场的年销规模在180万辆左右，如果再加上辐射的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克兰等国家和地区，这是一个颇具诱惑，具有增长潜力的海外市场。但受战争影响，俄市场正在萎缩，投行杰富瑞（Jefferies）的一位分析师预测，到 2022 年，该国的汽车产量将下降 70%。
北京咨询公司Sino Auto Insights的创始人涂乐指出，关于维护和管理品牌在西方市场声誉方面，中国汽车制造商相对缺乏经验。
“一些品牌并不看重外国消费者对他们的看法，几乎不需要处理这些外部压力。但也有很多企业，他们准备在欧洲和美国开展业务，如果他们似乎太急于填补俄罗斯市场的空白，我敢打赌，将在这些地区引起一些反弹。”
与此同时，俄罗斯汽车市场面临发展困境，全球零部件短缺和工厂停工的问题还未得到妥善解决。“我们的汽车工业依赖外国零部件，”莫斯科高等经济学院汽车行业专家格奥尔基（Georgy Ostapkovich）说，“几乎没有工厂不依赖与海外零部件和技术，俄罗斯只是一条装配线。”
为此，俄罗斯官方现在允许当地汽车制造商无视排放标准，可以不再为他们的车辆配备安全气囊、车身电子稳定系统（ESP）、防抱死制动系统（ABS）等重要安全套件甚至安全带预紧器，这些生产标准的放宽将持续到2023年2月1日。
俄罗斯的汽车工业正在一朝回到解放前。“我们正面临着原始主义，我们将落后于世界其他地区十年。” 格奥尔基感慨道。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汽车集团负责人表示，在国际制裁如滚雪球的加大和卢布崩盘后，在俄罗斯经济疲软的背景下，预计中国企业将对增加在俄罗斯的投资持“谨慎态度”。.
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也指出，中国汽车企业在俄发展要多方面来思考，任何市场都是中国品牌的机会，但要做好风险把控。
“2008年左右，中国汽车在俄蒸蒸日上，表现异常优异，但由于没有压力，俄罗斯对中国企业采取了极其恶略的态度，有针对性的打压中国企业，尤其对中国出口采取了加收关税的政策，直接将中国车企推出了俄罗斯市场。加上俄罗斯市场的法规并不健全，体系各个方面比较复杂。”
他指出，中国企业短期内应该是有发展的，但能不能挣到钱，能不能把钱赚回来，这都是不确定的，“中国企业一定要走国际规范化的发展，在俄风险与机会并存的情况下，考虑好潜在风险，汇率风险，法规风险，腐败风险等等。短期之内，俄罗斯市场不失为好机会，但世界局势风云突变，我们也要防范俄罗斯对中国车企采取其他措施，使我们陷入被动，最好不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过分盲目投资。”
中国品牌在俄销量的前五名还包括力帆汽车，截至2022年1月，保有量为15.4万辆。但力帆汽车在俄已接近停摆，ABE数据先收拾，自2022年初以来，力帆汽车在俄罗斯仅售出8辆：1月份4辆，2月份4辆。另据Avtostat提供信息，这段时间里，没有一辆力帆汽车在交警处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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