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N手记 | 我们都是旁观者
作者 | 葛帮宁
来自帮宁工作室（gbngzs）的报道
时光回到2011年。上海车展媒体日。日产汽车展台VIP室。
“在商业史上，一个成功的商业领袖应该做好两件事，一是拯救企业，二是让继任者把企业延续下去。戈恩先生，您已经成功地做到了第一点，接下来您将如何做到第二点？”我把问题抛给57岁的日产汽车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这个问题是我与前同事在去车展现场路上讨论出来的。
我们来看看戈恩的回答。“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但是很难判断，只有当你的继任者成功到位后才能回答。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判断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怎么做？首先我要选择一个继承者，但最终要由董事会决定，而不是我的判断。这也不是CEO所能决定的，尽管CEO能做选择，包括对合适继承者的决策参与权。但即使选择了继承者，也要等到日后公司业绩变好时才能体现。我想任何一个领导者的责任都是能确保有位非常好的继承者，但这需要时间证明。”
“那么，您认为培养一个助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给他们责任，并希望他们担负责任。如果只是放在一般位置上，简单给他一些管理知识的教授，是不可行的。必须让他负责，具体做这些工作，在后面支持他，给他引导，但最后他必须自己去执行。简言之，赋予责任，给予相关教导，保证实施，这是最好的办法。”
戈恩是我最想采访的两位跨国汽车公司CEO之一。另一位是时任菲亚特汽车公司CEO的塞尔吉奥•马尔乔内（Sergio Marchionne，后为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集团执行董事长，2018年病逝）。他们两人都是汽车界的标志性人物，对商业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且都以拯救者面貌呈现。但在当时，菲亚特的成功仍需中国市场证明，而日产汽车在中国市场上的业绩已有目共睹。
彼时的戈恩正如日中天。从为米其林效力开始，到雷诺汽车，再到日产汽车，他一路披荆斩棘。亦因此，他被喻为成本杀手、破冰者、挑战日本企业传统的唐•吉诃德，以及按下按钮的人。
这个在巴西出生的黎巴嫩后裔对日本社会究竟产生了怎样深刻的影响？只要看看日本《读卖新闻》对他的评价便可窥见一斑。“在过去150年的历史中，只有三个人对日本社会产生过如此颠覆性的影响：1853年的美国海军准将佩里，1946年的麦克阿瑟将军，还有今天的卡洛斯•戈恩。”它这样写道。
而在中国，他因主导与东风汽车公司进行那场史无前例的规模最大影响最深涉及人数最多的全面合资而被业界熟知。为更好地了解戈恩式经营管理模式，东风汽车公司曾组织“戈恩管理思想研讨会“，并专门学习他的自传《再生》。
但这一切都在2018年11月19日那一天戛然而止。强势如戈恩者，终究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尽管3个多月后，这位执掌日产汽车20年的前董事长就将迎来其65岁生日。
从戈恩在日本羽田机场被捕——那个撼动全球汽车业界的时刻算起，伴随戈恩神话的破灭，伴随媒体的喧嚣和越揭越秘，真实的故事开始登场：揭开温情脉脉的面纱，充斥其中的或许就是无休无止的商战，这里有谈判，有妥协，有争斗，甚或还夹杂着阴谋。
戈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的成功多大程度上源于风云际会的时势造就？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历史终究会对他做出公正的评判吗？
这就是我和我的同事之所以愿意花如此大力气来跟踪报道迄今还未能定论的戈恩事件的原因所在，我们希望用这种抽丝剥茧、多角度呈现方式部分还原戈恩事件，为日后的宏大叙事篇章做些铺垫。而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们理应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而非先入为主的是非或者道德审判者。
我们深信，不管戈恩事件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他在全球汽车商业史上打下的烙印都不会磨灭。不管是改造米其林巴西业务，还是削减雷诺汽车200亿法郎成本，不管是大刀阔斧复兴日产汽车，还是设计错综复杂的雷诺-日产-三菱联盟架构，他都在危机四伏中展现了他的本色。
他持有的管理利器被称为跨功能小组（Cross Functional Team，简称CFT）。这一方式由他在北美米其林公司（1992年~1996年）首创，经在雷诺汽车（1997年~1999年）期间完善，而后在复兴日产汽车期间健全并熟练运用。
与外界想像的相反，戈恩式经营管理模式概括起来非常简单。“以实践中积累的经营管理基础知识为依据，通过调研发现问题，确定解决问题的先后顺序，并在一定程度上与周围的人进行交流（戈恩语）”。
显然这并非其管理精髓的全部。正如戈恩在其自传中写过：“要把公司建成一个高效益的企业，管理者必须具备能够抓住问题关键的能力，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经验”。他同时认为，紧张感是这一管理模式的必备条件。顺境时怎么做？“通过制定更高的目标，制订向新事物挑战的机会等方法来营造紧张的工作氛围“。
跟踪戈恩事件还有另一层涵义，我们希望藉此带给业界一些警示与反思：当商业帝国的权力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当以何种形式对其进行有效监督？以及职业经理人应如何选择在关键节点时放手？
“把戏演完，才可以谢幕，退出舞台”，这是戈恩的人生哲学。我们希望发生的一切就像一面明镜，每个人都能从中映照自己的角色和担当，以及他所选择的未来。
除跟踪类似戈恩这种突发事件外，如大家所见，2018年，帮宁工作室还重点打造见识、汽车记忆、第九区等原创品牌栏目。
“见识（insight）”锁定当下汽车产业链条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力求通过原汁原味的对话，呈现其内心悲喜与情感，致力于做最好的汽车人物报道。
这一年来，我们通过对东风有限第三任总裁关润离任前及东风有限第四任总裁内田诚上任后的访谈；对新造车势力代表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爱驰汽车联合创始人、总裁付强，拜腾联合创始人兼总裁戴雷以及时任首席执行官毕福康的对话，并对苏州高迈新能源董事长王建明70岁再创业的故事进行挖掘，为大家呈现不同汽车人的面孔。
令人难忘的另一次访谈发生在与大众汽车前董事长哈恩博士一起晚餐期间。2018年12月15日晚，这位93岁的长者与北京部分媒体进行了约两小时的沟通。感谢大众汽车（中国）的安排，时至今日，与他谈话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汽车记忆”以追溯汽车历史故事，还原汽车事实真相，记录汽车人物命运为宗旨。
这一年，我们邀请陕西法士特集团原董事长李大开讲述他如何从一名普通工程师成长为企业执掌者的故事，“拓荒牛”深圳市委原书记厉有为回忆其鲜为人知的汽车生涯的故事，以及原一汽厂长耿昭杰为荣获“致敬中国汽车人物“称号而录制的获奖感言的视频。
怀着敬畏之心，2018年8月13日~15日，在吉利汽车张家口基地，我们继续与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和吉利控股集团携手，举办一年一度的老汽车人联谊会。汽车行业老领导何光远、蔡诗晴；行业代表陈斌、师建华；中汽咨询委代表安庆衡、胡茂元以及吉利控制集团等代表约50人与会，活动得到中国汽车报社特别支持。
我迫不及待地想与大家分享的一个好消息是，经过较长时间的准备，“汽车记忆系列丛书”之《解放》即将付梓。一部解放史，便是一部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史。收录书中的18位讲述者，为我们再现了一幅解放汽车为中国汽车工业62年不息奋斗的壮丽画卷。
此书由原中国机械工业部部长何光远作序，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一如既往地得到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和一汽解放公司的大力支持。
这一年，针对每周新出行领域事件，帮宁工作室新开辟栏目“第九区”，于每周五推出。颇有意思的是，之所以取名“第九区”，灵感主要来自于科幻电影《第九区》。我们认为，新造车势力与传统汽车制造商的交锋与此类似。
这一年，我们诚挚感谢东风本田原执行副总经理陈斌波撰写的系列专栏文章。他的思考从《特斯拉之问》开始，到《天，才刚刚黑》《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已渐趋成熟，直至对汽车厂商发出警告《车市的冬天来了》《寒冬为什么来得如此猛烈》（之一）（之二）。
需要说明的是，当业界还在用鲜花和掌声粉饰太平时，陈斌波却用冷静的笔墨描绘出车市真相，这与我们立志做清醒的旁观者的志向一脉相承。
这一年，我们最大的收获当属东风日产15周年系列报道。这组报道包括《东风日产：决战新中期》《从零开始：合资品牌的自主创新样本》《造梦者》《东风日产：解密数字》《智能制造：并非颠覆》。
期间，我们的采访足迹涉及东风日产市场销售总部、技术中心、商品企划、信息系统与技术部以及制造总部等，过程虽然艰辛，结果是我们对这家百万辆体量级企业有了更深入的接触。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日后我们解析其他同样体量级企业的样本。
在此，向所有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业界人士，以及与我并肩战斗的同仁们致谢。因了你们的支持、鼓励和相助，我们才能在2018年长成自己的模样。
2019年，我们将继续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
我们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