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车大转型启示录之二

环保：通用夹在加州与特拉普中间

2月5日，英国路透社报道，美国总统拜登的气候问题特使克里2月4日表示，他在2月3日得到消息，中国任命解振华为气候特使。克利预计不久将与解振华举行会谈，他称解振华是全球变暖问题上的“领导人”和“有能力的倡导者”。

解振华曾于2007年至2018年率领中国代表团参加全球气候谈判。《外交学者》杂志网站2月5日评论称，解振华重返气候问题特使一职，被视为中美在环境问题上合作的一个积极信号，因为这位中国谈判代表与拜登政府的“气候沙皇”克里很熟悉。外界普遍认为，此举是对美国总统拜登任命克里为总统气候特使的回应，也是北京愿意在气候问题上与华盛顿接触的信号。

报道指出，在拜登担任美国副总统期间，美国和中国在2014年达成的气候变化合作协议，被视为促成2015年《巴黎气候协议》的关键。

联合国气候大会已经举办了21届，大会向来是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博弈战场。通过气候大会达成全球性共识十分艰难：《京都议定书》、哥本哈根大会都失败了。

吸取失败的教训，巴黎气候大会在召开之前，就明确要采取自下而上的谈判结构，肯定“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的原则。全球184个国家在会前递交了“国家自主贡献”。中美欧盟之间更是在会前通过一系列的双边和小多边声明，提前协调和锁定了主要排放国之间的目标。尽管有以上积极共识作为保障，各国、各机构之间对大会的期待存在差距，大会仍然面临重重阻碍。

在12月5日出炉的第一版最终草案中，各国在长期目标、共区、资金、透明度、力度、盘点等重点问题上存在明显分歧，分歧标识在草案文本中多达939处。9日，大会发布第二版最终草案，与第一版相比删除了大约2/3存在不确定性的内容，但资金、共区和长期目标上，各国依然无法达成一致。

作为全球气候变化多边治理体系的最后一次努力，巴黎大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经过一天多的“加时赛”，2015年12月12日晚正式达成史上第一份全球减排协定。最终的结果如中国气候变化谈判代表团团长解振华主任所言，巴黎协定是一个“各方都不满意，但各方都可接受”的结果。

《巴黎协定》是有史以来首个具有普遍性和法律约束力的全球气候变化协定，《巴黎协定》制定了一个全球框架，通过将全球气温增幅保持在远低于2℃，并尽力限制在1.5℃水平，2070 年要实现净零排放，从而避免危险性气候变化。

《巴黎协定》有近190个缔约方，协定的生效，至少需要有55个碳排放量排放量至少占全球排放总量55%的国家交存协定批准书。中国、欧盟、美国的排放总量占全球排放总量的53.52%，而欧盟于2016年10月5日正式批准该协定，从而使协定可于2016年11月4日开始生效。

2009年的哥本哈根气候大会把人类气候治理行动的目标设定在全球平均气温不高于工业革命前水平2摄氏度以内。而在《巴黎协定》的表述中，各方把“把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升高控制在２摄氏度之内，并为把升温控制在１.５摄氏度之内而努力”作为目标。这显然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对现实的折衷：一方面，IEA、UNEP、IPCC等机构评估认为，按照目前已经提交了气候变化自主贡献的190个国家的减排目标，全球升温只能控制在2.7~3.5摄氏度的区间。2摄氏度的目标尚且不能实现，何谈1.5摄氏度？但另一方面，受到气候变化影响最严重的海岛国家认为，从2摄氏度到1.5摄氏度这之间0.5摄氏度的差别，对他们来说却可能是一个生死存亡的问题，从公平和正义的角度无法妥协。在理想与现实，公平与实效之间，《巴黎协定》采取了一种灵活的表述。

《巴黎协定》采取自下而上“国家自主贡献”（INDC）的方式参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而不进行自上而下式的温室气体减排量的强制性分配。各国提出的行动目标，无论涉及减排、适应还是资金，一旦自主决定，都将建立在不断进步的“自主贡献”基础上。为解决各国“自主贡献”力度不足以实现控温目标等问题，《巴黎协定》从2023年后，每５年将有一次全球应对气候变化总体盘点。

《巴黎协定》还制定了气候融资机制，以促进应对气候变化领域的投资，并要求在“本世纪下半叶实现人类活动排放与自然吸收之间的平衡”。这将向全球的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发出强有力的信号，鼓励私人资本进入气候变化与低碳投资领域，通过推动实现新气候经济为全球经济增长提供新动力，并改变应对气候变化将制约经济发展的担忧。

特朗普是一个全球气候危机的怀疑论者。2011年以来，他一直在频频否定全球变暖的事实以及人类对气候危机所造成的影响，也曾发布不少过激的言论，例如发推文称“全球变暖的数据不真实”，“这个概念是中国人为了削弱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创造出来的”等。2017年1月20日正式就任美国总统以后，特朗普撤销了奥巴马政府时期的气候变化政策，6月1日正式宣布退出《巴黎协定》。

特朗普称《巴黎协定》将导致美国经济损失近3万亿美元，减少近千万人的工作岗位。特朗普认为“《巴黎协定》对美国来说是个坏交易”：美国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自20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下降，而此前奥巴马政府承诺在2025年之前还会降低2005年温室气体排放量的26%-28%。《巴黎协定》要求发达国家在2020年之前每年筹集1000亿美元作为“绿色气候基金”，此后到2025年间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援助。特朗普政府认为美国不应该在气候行动上再承担如此多的责任，称这是“将美国的财富重新分配到其他国家”。

根据《巴黎协定》第28条规定，签署国在协议生效的三年之后才能提出申请，一年之后退出申请才可生效。巴黎协定在美国的生效日期为2016年11月4日，即美国的最早有效撤出日期为2020年11月4日,2021年11月4日退出生效。

特朗普这一决定引发了美国各界人士的强烈不满。奥巴马发表声明指责现任政府的决定是在“拒绝未来”。苹果、Facebook、谷歌、惠普、微软、英特尔、Adobe都在Twitter上转发了一封针对此问题的公开信，声明将继续积极采取行动应对气候危机，遵守《巴黎协定》的相关条款，降低温室气体排放总量，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经济，数目非常可观的著名企业、投资者、市长、高校校长等签署了该公开信。马斯克宣布退出特朗普的商业顾问委员会，并指出“气候变化是真实的，退出巴黎协定对美国和世界都是不利的”。

美国十位州长以及华盛顿特区市长加入了“美国气候联盟”，以表达对特朗普政府这一举措的不满，和维护《巴黎协定》的决心。

6月6日，美国驻中国大使David Rank辞职，尽管白宫方面称这是他的个人选择，但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络（CNN）认为特普朗政府宣布退出《巴黎协定》是他辞职的主要原因。

文字风格向来阴阳怪气的《纽约时报》6月1日发布的一篇文章中说：“特朗普给中国人一个礼物：全球领导力的机会。在退出《巴黎气候协定》的过程中，特朗普先生创造了全球领导权的真空，向盟友和对手等提供了成熟的机会，以重新排列世界的权力结构。他的决定也许是对中国人的最大战略礼物，他们渴望填补华盛顿在全球范围内所留下的空白，从制定贸易规则和环境标准到为具有北京影响力的基础设施项目提供资金。”

2017年1月底，特朗普召集通用汽车、福特、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公司的CEO开会，讨论如何提升美国就业问题，特朗普提出制造业回流，而三大公司则提出燃油经济性标准法规问题。福特公司CEO表示，EPA（美国环保署）规定2022-2025将美国燃油经济性标准提升到54.5mpg（百公里油耗4.3L）的法规将令美国100万工作岗位受到威胁。川普表示所有的这些议题将会在一个月内被认真审议。

长期以来，美国以NADA（美国汽车经销商协会）为代表的汽车销售行业对于提高燃油经济性标准持反对态度，而EPA和NHTSA（美国高速公路安全管理局）在汽车燃油及排放标准细则方面长期存在政策分歧。各州持不同态度，以加州为代表的地方政府则采取更加严厉的燃油和排放标准。经历了长时间的讨论和拉锯，2011年奥巴马政府颁布了美国最新的燃油经济性标准。媒体分析认为：与其要满足多个存在差异的全国和地方法规，汽车行业宁愿去满足一个较为严格但是全国统一的标准。

但是，几年之后，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由于美国经济走出金融危机，汽油价格的持续低迷，北美市场对于大排量SUV和皮卡的需求正在快速复苏。

80年代以后，美国皮卡销量在汽车市场所占比重不断攀升，2004年达到47%左右，与轿车的占比相同，SUV占比6%左右。金融危机期间，皮卡的市场比重有所下降，但随后“卷土重来”。

据彭博社报导，根据市场研调公司Autodata的数据，2020年4月，美国皮卡车种销售数量首度超越轿车，创下比轿车多卖17000辆的佳绩。3、4月份皮卡销量仅下降9.4%，而轿车销量则下降了51.2%。各种尺寸的皮卡车款占通用汽车、福特、飞雅特克莱斯勒这三大车厂的销量比率都超过四成。巴克莱银行的研究报告指出，皮卡有供应短缺的风险。

有资料说：在2012年燃油标准生效之时，美国购买SUV和皮卡的消费者比例为51%，而在2019年，这一比例已经达到了72%。

彭博社认为，这是美国汽车业市场非常重要的转折点。虽然皮卡车长久以来已是业界的金鸡母，但销量从来没有多到这样的程度。五年前，轿车曾经可以单月比皮卡多卖五十多万辆，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疫情让消费者喜好改变，底特律车厂开始优先生产皮卡车，抛弃传统轿车车款，而且可能不会再回头。可以预测，美国SUV的销量将继续提升到20%，皮卡应当超过45%，而普通轿车的比例将下降到40%以下。

美国新车销量：

因此，新的市场变化给汽车企业达标带来更大的困难，特别是以中高排量汽油动力为主的美国汽车业，达成2020年CAFÉ目标已经较为困难，如还要如还要进一步达到2025的4.31L目标，要么是大量大量销售混合动力和电动车，要么从电动车生产企业购买大量减排积分来平衡。

汽车创新联盟CEO约翰·博泽拉表示，奥巴马政府的标准已经过时了，汽车行业支持燃油经济性的逐年增长，但是希望在新老标准之间找到折衷方案。　　

2017年3月，上任仅两个月的特朗普前往密歇根州，宣布他将取消奥巴马任内制定的的汽车排放标准，特朗普新政策意味着，汽车平均每加仑汽油需行驶40.4英里，而不是46.7英里。特朗普表示，这一标准将在2020年后被冻结，2021至2026年间仍将维持现有的平均燃料经济性标准以及乘用车和轻卡的二氧化碳排放标准。

特朗普宣称：采取这一措施将为汽车制造商节省1000多亿美元的合规成本，并且降低消费者购车成本。但媒体报道说，自奥巴马实施新规以来，美国新车的平均价格只上涨了2007美元，而且新车价格的增长归因于新技术的应用，或者消费者偏好的变化。

特朗普此举加剧了美国多个州与联邦政府之间的矛盾。包括加州、纽约州在内的20个州日前表示，将就这一修正案提起诉讼。他们强调，特朗普修改标准的举动是“武断而任性”的。20个州的代表律师团队在一份共同声明中表示，“限制排放并提高燃油经济性，是减少碳足迹、改善空气质量以及为节省燃油费用的最佳策略。美国政府提出的削弱这些规定的建议，不仅让美国人民身处肮脏的空气中，还要为这些严重污染环境的燃料‘买单’。”

电动汽车的普及程度和充电站数量都处于美国领先水平的加州，州长1月曾签署行政命令，要求在2030年前电动汽车保有量达到500万辆，同时计划在2025年前投建25万座电动车充电站及200个氢燃料站。该州已经拥有35万辆“零排放”车辆，“零排放”新车销量在总销量中的占比为5%。

2018年10月，一个代表通用汽车、丰田和大众等主要汽车制造商的团体敦促华盛顿"制定可实现的未来标准，在认识到市场现实的同时，继续推进环境和能源目标。"汽车制造商敦促在全国排放法规上达成妥协。大多数人支持重大改革，以软化或使其更容易遵守奥巴马时代的标准，但不赞成特朗普的冻结，即使政府表示将在未来十年内将汽车制造商的监管成本减少3,000多亿美元。

环保署代理署长安德鲁·惠勒回应说，联邦政府仍在等待加州的正式反提案。"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合作，达到一个国家标准。"

环保署代理署长安德鲁·惠勒

9月20日，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环境保护署和联邦运输部举行磋商，但是各方拒绝对会议发表评论。这被外界解读为，在“围绕加州监管温室气体排放的能力”方面即将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斗争。

2019年2月，汽车新闻网报道，特朗普政府已正式结束了与加州有关汽车尾气排放标准规定的谈判。一位联邦政府官员表示，加州未能做出妥协，坚持更严格尾气排放标准的授权，并且在实施这些标准时只提供短暂的延期。

这位官员还表示，加州“要求”美国联邦政府“交出”为全国其他地区设定排放和经济标准的权力，称加州不应“主导”美国其他地区的政策，并称根据另一项法律，加州不能制定自己的汽车规则。

特朗普升级了美国联邦政府与加州的权力斗争，取消了为加州高铁项目提供的9.29亿美元联邦资金。加州州长抱怨称，这是对加州领导的16州联盟的报复。据悉，该16州联盟挑战特朗普的国家紧急状态举措，此举旨在为建设美国-墨西哥边境墙而筹集资金。

9月18日特朗普当天在社交媒体推特上说，美国政府撤销加州自主设定汽车排放标准的权利，旨在为消费者生产更便宜的汽车。加州方面则表态将为这项权利进行“抗争”。

加州总检察长泽维尔·贝塞拉

加州总检察长泽维尔·贝塞拉当天对媒体表示，“我们已经准备好抗争”，“即使特朗普政府打算‘开小差’，加州和全美各州也准备捍卫我们的国家清洁汽车标准。”并称将提起法律诉讼。加州民主党联邦参议员黛安娜·范斯坦则发表声明说，美国政府取缔了一种减排工具，这种工具本可以提高燃油经济性标准，为美国消费者节省4600亿美元。加州司法部长哈维·贝西拉称“咱们法庭上见。”

美国环保组织“地球正义”律师保罗·科特说，这是特朗普政府为石油产业“购买时间”的疯狂举动，因为石油产业无法和更洁净的新技术展开竞争。

通用汽车表示，谈判结束“令人失望”。“我们继续优先考虑整个国家项目的需求，并希望双方能找到达成这个目标的解决方案。”美国汽车制造商协会敦促美国联邦政府与加州政府的谈判能继续进行。

9月21日，《美国之音》报道：包括加州在内的美国23个州在华盛顿州的美国地区法院状告特朗普政府交通部，反对加州可以设置严格汽车污染排放标准的权力被“非法剥夺”。

2020年3月，美国环境保护局和国家公路运输安全管理局大幅放松了针对汽车的清洁空气规定，包括提高里程标准，新规要求2021年至2026年间生产的新型号汽车燃油效率每年提高1.5%。按照奥巴马政府2012年颁布的标准，汽车燃油效率每年应提高大约5%。交通部长赵小兰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原标准“代价高、难以实现”。

交通部长赵小兰

按照交通部的说法，实施新标准后，到2029年可为汽车制造商节省高达1000亿美元成本，让新车平均售价降低大约1000美元，让更多人买得起新车。

“好消息！有了我们新的安全汽车规定，美国家庭如今可以购买更安全、更实惠、更环保的汽车，”特朗普在社交媒体“推特”写道：“扔掉那些老旧、不安全的汽车。制造更好、更安全的美国汽车，创造美国就业岗位。买美国货。”

特朗普批评奥巴马任内制定的汽车排放规定“失败”，现任政府用新规定取而代之是在“帮助汽车工人”。

这是特朗普又一次撤销奥巴马任内颁布的环保政策。奥巴马打破不评判现任政府政策的习惯，罕见地发声批评。奥巴马在“推特”写道，民众已经见识到无视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可怕后果”，“我们无法承受更多否认气候变化的后果”。

众议院议长、民主党人南希·佩洛西说，特朗普政府“反科学的”决定将让大量污染物进入空气，有损民众健康并威胁美国经济安全。

众议院议长、民主党人南希·佩洛西

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主任玛丽·尼科尔斯表示，她的机构将推进其零排放计划。

一个代表通用、大众、丰田和其他企业的贸易团体表示，他们需要政策支持“客户友好型汽车的转变”，转向电气化和其他高效技术，并补充称：“我们正在全面仔细审查这一最终规则，以确定在多大程度上支持这些事项。”

5月28日一个由美国23州组成的联盟对这一决定提起诉讼，支持该法案的大多数州都由民主党州长领导，包括加州、密歇根州、纽约州和科罗拉多州。这起诉讼也得到了哥伦比亚特区、纽约市、洛杉矶、丹佛和旧金山以及丹佛县与旧金山县的支持。称此举违反了法律。